时安夏重生回来后,之所以顺利做成许多事,缘于她善于利用人脉资源。

    比如让宏达大师配合离场,是因为出示了寂元大师的特殊记号。

    再比如能请到阳玄先生,是因为这人上辈子曾是她的钦天监,算得了别人,却算不出自己妹妹到底流落在何处。

    而她那夜亲自去请人,便是告知他,年后就可以帮他找到失踪的妹妹。

    申大夫也是如此,上辈子是太医院使,专职负责她的身体状况。

    她对这个人不可能不熟。

    知道申大夫毕生未婚,就是在找他从小订过亲的小青梅。她也承诺年后定然帮他找到。

    以及她今后需要用到的一些人,无一不是因为她知他们弱点,了解他们需要,然后再重点攻破。

    如年后要请来挂名族学教谕的大儒黄万千,便是醉心研究祖上传下的一种名为“和书”的字体。

    那本黄家先祖的孤本字帖如今就在时安夏母亲的嫁妆里放着,十分珍贵。

    起初没人知道孤本是黄家的东西,还是她后来在宫里闲得无聊,觉得字体好看,便认真练习。

    结果手稿流出,被黄家后人认出来,辗转问到宫里才发现那本黄家先祖的孤本。

    时安夏在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也就把孤本赏赐给了黄家。

    她如今就是练得一手非常漂亮的“和书”字体,比黄万千本人还要写得更流畅,更具神韵精髓。

    只要黄万千收到她亲手所写的手稿,必感兴趣。

    到时寻过来,她便将他祖上的孤本还给他,如此顺势请他出山挂名侯府的族学教谕,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拒绝。

    所以不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她能准确投其所好。

    时安夏曾经为晋王筹谋,绝非纸上谈兵。而晋王手下那些幕僚,和他本人一样平庸,办不成什么大事。

    所以那一件件,一桩桩,到底是派谁去办的?

    不是大伯父,也不是舅舅,还有谁呢?

    时安夏心里掠过许多名字:傅青松,陆桑榆,顾柏年……

    骤然脑子一阵刺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她咬牙让自己清醒,渐渐意识到,这些人虽然或多或少都有长处,但绝对不是她真正的倚仗。

    一定还有个谁!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她会忘记?

    浑浑噩噩中,终于在元宵节前,时安夏收到了大伯父和舅舅的来信。

    信中说,朝廷救灾及时,使得受灾程度降至最低。

    并且在他们到达时,还有一个陈姓富贾几乎散尽家财帮助玉城脱困。

    为此,他们把陈姓富贾的义举也写进了折子里,上报给了明德帝。

    时安夏将信放在一旁,沉默半晌。

    看来很多事,跟上一世的轨迹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这陈姓富贾前世是散尽家财后死在玉城的呢,还是这一世有什么机缘巧合跟她一样,知道玉城雪灾而专门去救灾。

    不管怎样,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安夏决定约魏采菱元宵那日去报国寺上香祈福。

    当她一有这个决定后,就愣住了。

    因为她和晋王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发生在报国寺。

    当晚她在芙蓉灯楼赏花灯,猜灯谜,又遇上了晋王。

    晋王猜中九十九道灯谜,赢得了每年由皇太后亲手监制提供的一盏红木宫灯。

    当时晋王就是在灯楼门前当众把这盏红木宫灯送给时安夏,震惊了整个京城。

    郎君如玉,灯火迷离。惊才绝艳,风姿卓绝。哪个少女抵挡得住?

    那时候,用一眼万年来形容时安夏对晋王萧晟的感情都不为过。

    就是因为她得了晋王的青睐,才真正受到时老夫人的看重。

    在她嫁入晋王府后,有一次晋王喝醉了,跟她吐了实话。

    他说,他哪是真有才情能猜中九十九道灯谜?

    他早就买通了人,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

    他说的时候,还一脸得意,丝毫没有作弊的羞耻。

    却不知时安夏在那一刻,如坠冰窖,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那是九十九道谜语的事儿吗?

    那分明是一种信仰的破灭。

    抽取掉幻想,晋王殿下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无知又肤浅的男子。

    原来她爱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象出来的人而已。但她已没有退路,肩上扛着的是家族的兴衰,以及无数人的人生。

    元宵当日,时安夏早早就起来了。

    一番梳洗停当后,正要出门,红鹊小跑着进来,一脸神秘,“姑娘,您猜猜今天是谁赶的马车?”

    北茴屈起手指,在红鹊脑门上弹了个崩,“嘿,这小鬼儿!还敢叫姑娘猜!”

    红鹊摸了摸脑门,笑嘻嘻,“猜一下嘛猜一下嘛!大过年的,北茴姐姐也猜一下。”

    时安夏问,“陈渊?”

    红鹊“啊”的一声,好失望,“姑娘怎的这般聪明,什么都知道!不好玩。”

    时安夏一脸纵容的笑,“你就差把名字写脸上了。”

    北茴又在红鹊脑门上弹了一下,“也不想想咱们姑娘是多冰雪聪明的人儿!”说到这个,她忽然想起件事,“府卫长把咱们提前支的月银和过年给的红包,全退回来了。”

    “是吗?”时安夏并不喜欢干活儿不拿银子的人。

    如果不肯拿钱却非要留在侯府,说明他图的是别样。

    但见红鹊吐了吐舌头,娇俏极了,“府卫长确实是个怪人。看着冷,心头热着呢。一听说马车夫吃坏了肚子,他二话不说就顶了上去。”

    “所有马车夫都吃坏肚子了?”时安夏皱眉问。

    “对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得去问问厨房。”红鹊吱吱喳喳说了一路。

    北茴却道,“主子们和其他人吃了都没事,就马车夫吃坏肚子,这不就是有人故意不让主子出门吗?”

    时安夏唇畔勾出个意味深长的淡笑,时安柔又出来活动了。

    挺好。不过该出门还得出门,急死她。

    说笑间,时安夏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边上,站着一人一狗。

    时安夏笑,拍手脆声喊,“夜宝儿……”

    夜宝儿哪还立得住,瞬间如风蹿出,后腿蹬起的雪全部洒落在陈渊身上和脸上。

    陈渊驻立不动,只用幽深的眼眸远远望着那个肤白胜雪的姑娘越走越近。

    她长得娇气,雪白的小脸已经被烈烈寒风吹红了,小巧的鼻头更是红得可爱。

    她看着他,娓娓问出声,“陈渊,为什么拒了月银和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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