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夫君,你一向高风亮节,该不会想让阑音在皇上面前为你争一争吧?若传出去,旁人会笑话你靠着庶女上位,着实有损你的名誉。”
“你……”
这番话堵得苏永成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看。
柳如烟想到自己的女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可苏澜音却已经在皇上面得了脸,心中嫉恨万分。
她握紧拳头,强压着怒火与愤然,眼底有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陆婉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拉着苏阑音的手说道:“入宫半晌很是乏累,就不奉陪了,妾身带着阑音先下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直接带着女儿回了南院。
他们并未回碎月轩,而是先去了琅琊阁。
重生归来,这是苏阑音第一次踏足此地,她站在院门前,心中百感交集,有些不敢面对那曾经鲜衣怒马如今却颓败不堪的大哥。
“娘亲……”
她紧张地抓住陆婉君的胳膊,眼底闪烁着泪光。
“放心,你大哥其实也很想你,他不会生气的。”
当年苏晟言出发考武状元之前,答应苏阑音会高中回来,然后带着她一起骑武状元的马游街。
可后来比赛途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大哥直接沦为了废人。
许是对一向宠爱的妹妹言而无信,苏晟言不愿意再见苏阑音,他将自己关在这琅琊阁内,不准任何人探视。
最后是陆婉君以死相逼带着两个儿子来了几次,他才勉强答应,但是却绝对不允许苏阑音见他。
其实他的心思,他们都能理解。
苏阑音是他最爱的小妹,他落得如此下场,怎么忍心让妹妹跟着伤心欲绝呢?
更何况,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不允许在小妹面前毫无尊严。
当年,苏阑音实在太想念大哥,于是偷偷来过,但还没进门就被里面的人发觉。
自从双目失明后,苏晟言的嗅觉和听觉便极为敏感,任何人靠近,他都能分辨出是谁。
那天苏阑音听到大哥的怒吼,是那般无助与歇斯底里。
大哥说如果她敢迈进房门一步,就再也不认她做妹妹了。
如今时隔多年,苏阑音仍是心有余悸,不敢靠近那扇门。
她双腿如灌铅,艰难地挪动着,却始终没勇气跨过门槛儿。
“娘……”
“走吧,如今你长大了,晟言不会生气了。“
听到陆婉君如此说,她才点头,紧张地迈进门。
屋子里传来浓烈的熏香味,试图掩盖那隐约可闻的腥臭。
看着家具与地面上的灰尘,母女二人深深皱起眉头。
因苏晟言不愿意让人探视,所以只有每个月十五,他们才会来陪陪他。
却不料平日里这琅琊阁竟然是这般模样!
阳光倾洒进屋,灰尘随着脚步而扬起,越靠近寝室那股恶臭便越是明显。
母女二人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抱怨与辱骂。
“水……”
“水什么水?一个废物瘫子,也配使唤老子?也不看看自己那个恶心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臭死了,竟然又尿裤子!你这个废物是不是找死?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害得老子在这种地方照看你,真是晦气!”
一个小厮站在床前手里拿着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苏晟言没有知觉瘫软如泥的双腿,满眼的鄙夷,像是在践踏什么蝼蚁一般。
而躺在床上的苏晟言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反应,目光如枯井般出神地望着床顶,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任人摆布。
看到这一幕,母女二人皆是震惊又愤怒。
陆婉君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一脚踹开半掩的门冲了进去。
“混帐东西,你平日里竟然都是这么伺候大少爷的!”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棍子甩飞出去,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大惊失色,连忙否认:“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奴才是在帮大少爷更换裤子!”
“换裤子需要拿棍子戳我儿的腿吗?你这个杀千刀的狗奴才,来人啊!快来人!”
话音落下,刚才还毫无生机的苏晟言突然怒吼:“不要!不准任何人来!”
陆婉君被吓了一跳,顿时反应过来,她那骄傲的儿子,怎么允许别人看到这样一幕?
于是她含着泪喊道:“在门外候着,都别进来!”
李嬷嬷带着护院刚走到门口,听到命令又急忙刹住脚步,不敢再往里走。
陆婉君亲自上去抓着那小厮的头发拖了出去,扔在了李嬷嬷脚下。
她咬牙切齿道:“给我乱棍打死,狠狠地打,昏了浇醒,继续打,直到断气为止,死了扔去后山喂野狗!”
李嬷嬷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垂眸扫过那小厮,眼底生出一丝杀气。
“是!”
说完,便让护院把人带了出去。
任凭那小厮声嘶力竭地求饶,却也无济于事。
苏阑音站在床前,眼底溢满痛苦的泪水,心脏像是被刀子剜了一样疼得厉害。
她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过去,想要抱一抱他的大哥。
然后向他说一句对不起,上辈子没能早点鼓起勇气来琅琊阁。
怪不得大哥会服毒自尽,遭受着如此虐待与屈辱,若不是为了家人苦苦撑着,又怎能活到今天呢?
更何况,他一个废人,若是没有旁人协助,如何服毒自尽?
只怕上辈子,他是被这狗奴才折磨死的!
这些年,大哥什么都不说,任凭那狼心狗肺的奴才每个月十五收拾干净应付陆婉君等人的探视。
想必,比起下人的羞辱与责打,亲人眼底的同情与心疼,才更让他难以接受,所以才选择默默隐忍。
“谁?”
察觉到房间内有另一道呼吸声,苏晟言皱起眉头,空洞的眼底是惊惧与不安。
“你是谁?”
他似乎有所感知,但仍是不敢面对,呼吸越发急促,可是连拽过旁边被子遮住自己肮脏不堪的身体都做不到。
“别过来!不许看我!不许看!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他怒吼,蓬乱的头发粘在脸颊上,从前清秀俊逸的脸变得狰狞无比,极力抗拒着有人接近。
苏阑音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终于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握住了苏晟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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