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
李小满站在长长的台阶下面,看着台阶尽头那朱红色的大门,眼含坚定。
他拖了拖包袱,将自己鞋底的污泥蹭干净后,登了上去。
可是还没登几阶就被一道声音拦住了。
“站住!”
他左右看了看,但没看见人。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要继续上前,却又被喊住。
“站住!那个背包袱的,说的就是你呢!”
李小满一惊,左右四望,却见一只八哥鸟站在旁边的树梢。
声音就是从它那里传来的。
“妖,妖怪!”
李小满吓了一跳。
不对,这是八哥鸟,本来就会说话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
心里的慌张突然就减轻了许多。
“你这个人类,来这里干什么?”
嗯?还会问话?
莫不成真是妖怪?
还是娘娘山门前看护的灵兽?
李小满忐忑不已。
但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我爷爷病的很严重,快要去了,娘娘慈悲,神通广大,我想来求娘娘救救我爷爷!”
说着他对着八哥鸟揖了一礼。
“还望这位大人通融通融。”
八哥鸟突然有点不自在了。
“咳,大人什么的你说你爷爷,你爷爷多大了?”
“今年八十有五。”
八十五岁了?
要去了那不是很正常吗?
人类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天理。
若人人在要老死的时候都来求娘娘,那娘娘门前不就成了菜市场了吗?
八哥鸟想着。
于是它坚定地拒绝了。
“你还是下山吧。”
李小满如遭雷击。
“为何?”
于是八哥鸟耐心地将原因给说了出来。
“天理?可我爷爷是被恶人打伤才成这样的。如果没有那一击,他还能活好多年!”
李小满愤愤道。
若不是大祭司那一掌,他爷爷何至于此?
虽然他也不想给娘娘添麻烦,可是面对至亲之人即将离世,他相信,任何人都会像他这么做。
可是八哥鸟还是拒绝了。
这种事,在它修行的几十年间,它见多了。
人类就是如此脆弱的一种生物。
或者说,只要没有踏上修行路的存在,都是如此脆弱。
几十年,上百年,就成了一捧黄土。
很正常的事。
就是土地城隍老爷来了,都得摇摇头离开。
然后说一句“生死有命”。
这种顺应天理的事,还是不要拿来打搅娘娘清修好了。
一人一妖意见相左,不久之后就发生了争执。
整个家园都在重凡的监控之下。
外面发生的事自然被她用神识看在眼里。
她也知道那位老村长。
重冰将下山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过她。
自然也包括他听闻的那位老村长的事。
说实话,那位老村长是可敬的。
不仅多年以来兢兢业业,而且面对大祭司这样的恶势力,也敢于勇敢说出不字。
不仅如此,他还以身为饵,用自己重伤的代价,激起村民们的热血和良知。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可是他实在太老了。
生命本来就如风中的烛火,即将走到尽头。
大祭司那一掌,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情感上,她确实同情那个老人。
理智上,如同那鸟妖所说,生老病死乃是自然之数。
若是发生妖鬼之祸,或是天灾,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或许还能想着帮忙。
可是这种自然之数,她不应太过干涉。
说句不好听的,她是清静自在的修行者,不是谁的保姆。
再说了,即使她想用宝物,这造化值也不够。
这些造化值,炼一个能治伤的宝物还好,可是这生命力的亏空,恕目前她无能为力。
她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修者杂记》,她对着重冰道:“我这儿有一句话需要你去传达。”
重冰附耳倾听。
——
大门外。
“求您了,让我进去见一见娘娘吧!”
“嘿,你这小子怎么死活不听劝呢?”
一人一妖还在争执不休之际,门打开了。
重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小满眼睛一亮,立马上前。
“仙使,求求您救救我爷爷吧!我爷爷快不行了!”
他拜倒在重冰脚下,几乎用了哭腔。
重冰把他扶了起来。
道:“娘娘已知晓此事,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仙使请讲。”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于此同时,阁楼里,重凡合上了书籍。
——
李小满失魂落魄地下山了。
回到家后,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
他脑海中回荡着重冰的话。
“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么?”
他摸了摸老人花白的头发。
眼泪无声。
当晚,老人竟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
脸色竟还罕见得带着一丝红润。
“娃呀,娃呀。”
他轻微叫喊着。
守在他床前熟睡的李小满当即就醒了过来。
看着老人居然醒了,面色也有好转的样子。
他惊喜地喊了一声:“爷爷!”
接着熟练地将老人扶起来,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爷爷,你可感觉好多了?”
李小满面露关切。
老人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道:“小满啊,爷爷饿了,想吃那灵米饭。”
虽然半夜开火煮饭有点奇怪,但李小满不疑有他,高兴道:“好嘞,你等等我,爷爷。”
说着他再次为老人掖了掖被角,向着厨房而去。
并以最快的速度烧出了一锅灵米饭。
他又从陶罐里取出了一些咸菜和肉酱,一起给老人端了上去。
“爷爷。”
李小满兴冲冲地踏进了房门。
煤油灯燃烧之间,依稀见得老人闭着眼睛。
他神情安详,好像就这么睡着了。
李小满心里一咯噔。
“爷爷!”
他快步冲上前去,一把将端着的盘子放在桌子上。
“爷爷!”
他轻轻摇了摇老人,可是老人却没有再睁开眼睛。
李小满顿时热泪盈眶。
“爷爷,你别睡了,你不是说要吃灵米饭吗?饭来了。”
屋内寂静无声。
只有窗前的月光洒下来,像是给老人披了一件白衣。
“爷爷我们起来吃饭好不好?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这灵米饭了吗?”
少年伏在老人身上,声音哽咽。
一只猫头鹰飞过,停在了窗外的树梢上。
听着里面的动静,它奇怪地歪了歪头。
而后扑簌簌飞走了。
只留屋内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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