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如玉对他日日夜夜的陪伴。
她温暖的笑颜,细心的指导,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而他的父母,一个常年不在家,一个在家也只会叫他“好好读书,将来光宗耀祖”。
两相对比之下,心动,就是这样开始的。
从前积累的孤寂与愤懑,在如玉的陪伴下,渐渐如雪般消弭。
还记得那日,就是因为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他才会搬到自己的好友——书斋老板吴适中那里去住。
也就是在那晚,机缘巧合之下,他不仅救了自己的好友,还与如玉结识。
这样一个温暖的人,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呢?
放手之后,他的生活将再次变成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再有光明!
华耀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几乎快要将自己的衣服攥破。
这时,一道缥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边:“那么,你是如何想的呢?”
华耀祖喉咙发紧,心中发涩,良久才吐出几个字道:
“是贪婪。”
他语气涩然道:“是我贪恋如玉的温暖,是我依赖她的陪伴,是我自私自利,想要紧紧抓住她”
眼泪无声流淌。
一旁的华父华母听闻此言,也老泪纵横。
妇人更是直接扑到华耀祖的身边,哭道:“儿啊,你要陪伴,娘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你要是想要其他姑娘的陪伴,娘也可以为你找来,你莫要做傻事了啊!”
华耀祖惨然一笑。
他用通红的眼睛紧紧看着自己母亲。
“陪伴?你那也叫陪伴?是整日让我‘读书,读书,读书’,不做完功课就不许吃饭的陪伴?还是将我独自扔在夫子家中,十几日不闻不问的陪伴?”
他每说一句,就前进一步。
妇人每听一句,就后退一步。
“还是在我考教不通过,就没收我所有闲杂书籍,让我在祠堂跪上整夜的陪伴?”
华耀祖红着眼睛,转而看向自己的父亲,厉声道:
“还有你!我的父亲,从小到大您真的陪伴过我吗?哪次不是匆匆回来,问我几句学业上的问题,然后又匆匆离去!”
他看向自己的父母,最终大声质问道:“你们真的有好好陪伴过我吗?”
听着儿子的质问,二老一时呆住了。
“现在我明白了,”华耀祖轻声道,“我对如玉,不是爱!我只是渴望别人关注渴望爱的可怜虫罢了。”
听着儿子的这一番揪心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身为亲生父母,心中如何不会触动?
华父老泪纵横道:“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明白了,问题的根源,不是在书妖身上,也不是在儿子身上。
而是在他们身上。
身为父母,却根本不合格,如此才造就今天这个局面。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们今日明悟了也许,还算不上太晚!
“这是我们的过错!耀祖,爹答应你,爹和娘以后尽力补偿你!我们一家重新来过,可好?”
华夫人也紧跟着道:“以前是娘将你逼地太紧,娘错了!其实当个举人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光宗耀祖了!娘也看开了,咱以后再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好不好?”
二老也真是怕了。
儿子要持刀自杀的行为,真的让他们怕了。
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的将他逼死了,如此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到时候,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看着二老泪眼婆娑的样子,以及眼中透露出的悔恨与真诚,华耀祖最终迟疑地点了点头。
心中的阴霾,也似乎散开一些了。
他回头向着半空拱了拱手道:“耀祖已明晰本心,耀祖愿意放手,让如玉回归自由。多谢娘娘点化之恩!”
二老也立马朝着半空中拱手拜道:“多谢娘娘点化之恩!”
“善。”
鸟妖颔了颔首,缥缈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眼中神光消失不见。
“恭送娘娘!”
众人躬身行礼。
巴言眨了眨眼睛,抖了抖翅膀,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不禁假装干咳了一声。
“咳咳,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华公子,既然你已经想开了,那我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书妖缓缓道。
华耀祖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开始这笑还有些僵硬的样子,随后逐渐变得洒脱自然。
他拱了拱手道:“那就祝你天高海阔,鱼跃鸢飞。”
如同老友祝福即将远行的朋友一般,虽不舍,却真诚坦荡。
书妖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湿意,随即也朝着华耀祖盈盈一礼,便随着冯神捕而去。
华府众人静静看着一人二妖逐渐消失在眼中,才似如梦初醒。
“我们这是既见到妖怪,又见到神仙了吗?”
一个家丁喃喃道。
“好像是的。”
另一个家丁也一副梦呓般的样子。
“嗨哟,娘哎,没想到长这么大还能遇到这种奇事!晚上我要找我那几个弟兄好好说道说道!”
众人一时心中兴奋不已。
——
广宁府府城,城门上空。
向前,是通往外界的宽阔大道。
向后,是人烟嘈杂的府城大街。
冯神捕背着双手站立在半空中,而他面前,则是形体虚幻的书妖。
以及用爪子抓着书妖本体的巴言。
周边维持着障眼法,如此才使得三者没有被下方的百姓看见。
“那小女就离去了,在此拜别冯大人。”
书妖屈膝一礼。
冯神捕摆了摆手,随性道:“走吧,走吧,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话一出,不止巴言笑了起来,书妖也笑了起来。
看着二妖逐渐远去,冯神捕洒脱一笑,随后返回城中。
——
“我跟你说啊,我们玉渡山可好了!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灵气也很浓郁呢!”
“那可真好。”
“不止娘娘好,我的那些同伴们也很好相处,你也一定会喜欢上他们的!”
“那我便放心了。”
“还有还有,我们那里还有一座大大的藏书阁呢!里面藏书万千,你去了肯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唔,还有打斗他们在打斗!”
“什么?玉渡山上还要比武打斗吗?”
书妖疑惑。
“不是,我是说,下面有人在打斗!”
随着巴言的一声破锣嗓子,书妖循着它的视线向下一看。
果然,下方丛林中有人激战不已,有人追拿有人逃跑。
看起来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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