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照片从他僵硬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却仿佛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心脏。他机械地转头,目光落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十年前,陆风是上海滩最耀眼的青年才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是陆家唯一的希望。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风和陆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而陆云也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
陆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熊熊燃烧的烈焰吞噬了整个陆家,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哥哥被赵金龙的手下打倒在地,然后被残忍地推进冰冷的黄浦江中。
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绝望无助的眼神,成为了陆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哥……」陆云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一般,沙哑而无力。
陆风苦笑一声,伸手想要拍拍陆云的肩膀,却在触碰到他照片上的男人,赫然就是十年前被青帮沉入黄浦江的,陆云的亲生哥哥——陆风。衣服的一瞬间,像是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阿云,我已经不是你哥哥了,我现在是……」陆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避开了陆云的目光,语气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现在是帝国的士兵,是……你的敌人。」
「不!我不相信!」陆云猛地后退一步,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噩梦,只要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阿云,你听我说……」陆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当年,我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日本军官救起。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答应为他效力,成为了帝国的一名士兵。」
「你疯了吗?!」陆云怒吼出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了你的救命恩人,就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亲人吗?!」
「我没有背叛!」陆风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只是想活下去,想为陆家报仇!难道你忘了,是谁害死了我们的父母,是谁让我们家破人亡?!」
「仇恨,只会让你迷失自我!」陆云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模样?!」
「我已经回不去了,阿云。」陆风无力地闭上双眼,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我已经回不去了……」
「不,你还有机会!」陆云猛地抓住陆风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日本人的掌控,我们重新开始!」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风一把推开陆云,情绪激动地说道,「我现在是帝国的逃兵,一旦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怕!」陆云直视着陆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保护你,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陆风看着陆云,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就被一抹决绝所取代。
「来不及了,阿云,我已经……」
陆风的话音未落,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手持枪械的男子鱼贯而入,将陆云和陆风团团包围。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狠的男子,他叼着一根雪茄,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冷笑,正是青帮老大——赵金龙。
「好久不见啊,陆家的小子。」赵金龙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在陆云和陆风身上来回打量着,「没想到,你们兄弟俩竟然还活着,真是让人意外啊。」
「赵金龙!」陆云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赵金龙冷笑道,「十年前,我给了你们陆家一个教训,可惜啊,你们命不该绝,竟然活了下来。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机会!」
话音刚落,赵金龙猛地抬起手,身后的手下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陆云和陆风。
千钧一发之际,陆风突然挡在陆云身前,目光直视着赵金龙,一字一句地说道:「赵金龙,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赵金龙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陆风,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陆家大少爷?你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一条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陆风身形一颤,十年前的屈辱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紧咬着牙关,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赵金龙,你别欺人太甚!」陆云怒吼道,「当年之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我陆家讨回公道!」
「哈哈哈哈哈!」赵金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就凭你?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你……」陆云怒火攻心,正欲冲上去和赵金龙拼命,却被陆风一把拉住。
「阿云,不要冲动!」陆风低声喝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我们就任由他如此嚣张跋扈吗?」陆云双目赤红,恨不得将赵金龙碎尸万段。
「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陆风拍了拍陆云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抹寒光。
「好,好一个兄弟情深啊!」赵金龙冷笑道,「既然你们兄弟俩这么想死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赵金龙猛地一挥手,身后的手下立刻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病房内回荡,火光四溅,硝烟弥漫。
陆风将陆云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哥!」陆云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吼道。
「阿云……快走……」陆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嘴角鲜血狂涌。
「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陆云紧紧地抱着陆风,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听话……快走……咳咳……」陆风猛地推开陆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去找……找苏媚……她……她可以帮你……」
说完这句话,陆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哥——!!!」
陆云悲痛欲绝,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赵金龙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解决干净点。」
说罢,赵金龙转身离开了病房,身后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
「你说什么?!陆风死了?!」
百乐门,苏媚的化妆间内,苏媚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眉笔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的,苏小姐。」前来报信的是百乐门的侍应生,他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苏媚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苏媚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先生……他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侍应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什么话?」苏媚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说……让您小心……赵……」
侍应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媚脸色一变,猛地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苏小姐?!」
侍应生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苏…苏小姐…您…您没事吧?」苏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侍应生的话「小心…赵…」。
「赵金龙…他到底想干什么?!」苏媚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丝帕,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手心。陆风的死讯和那句没说完的遗言,像是一团迷雾,将她紧紧地包裹,让她看不清方向,只能感受到其中隐藏的危险气息。
「苏小姐,您要保重身体啊!」侍应生见苏媚脸色稍缓,这才敢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苏媚苦笑一声,保重身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海滩,在这暗流涌动的百乐门,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保重自己?
她缓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疲惫的自己,心中满是苦涩。陆风的死,让她意识到,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滔天巨浪吞噬。她必须找到一个依靠,一个能够在这乱世中保护她的人。
「陆云…」苏媚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那个男人,有着和陆风一样的眉眼,却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他就像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露出锋芒。
「或许,他可以帮我…」苏媚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拿起口红,在唇上涂抹出一个妖娆的弧度。
夜幕降临,百乐门霓虹闪烁,靡靡之音流淌在空气中,醉生梦死。苏媚一袭红色旗袍,身姿摇曳地出现在舞台中央,灯光下,她明艳动人,歌声婉转动听,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台下男人的心弦。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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