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上午。
悄无声息爬起一热搜。
词条——青天白日。
点开看。
是段模糊的长视频。
高架桥上,黑色商务车飞速朝里挤,剐蹭的车辆数不胜数。
迫使它停下来的却不是后车的追骂,是操控它的司机像是脑袋昏了头。
不亮双闪,不踩刹车,反倒在中段突然转动方向盘。
原地九十度转弯,油门加大,径直撞向旁边的护栏,从这边的单向车道,硬生生的挤进了旁边的单向车道。
把旁边和它算是并线的车辆挤到朝前猛窜,后车急速刹车,造成大片小幅度追尾。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
车祸天天有。
高架之上更是数不胜数,比这还离谱的照样比比皆是。
但随后发生的事代表这是一场在青天白日下有预谋的横行。
原因是横过来的商务车下来六名外籍男人。
五名直奔副驾驶座女性。
扯下来的下一秒,天空上远远盘旋的直升飞机往下空降,只是瞬间,受管控的京市上空被数架直升飞机布满。
视屏焦点本定格在拉开直升飞机舱门那的黑衣男人。
随着人群的疾呼。
紧急调转往下。
本被围着动弹不得的单薄长发女人手不知在何时扒上了桥杆。
是个人都知道她想干什么。
因为只是一秒。
她从手扒上桥杆,变成单膝抬起架上去,再到半个身子前倾。
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
她要跳河,还是一秒犹豫都未曾的跳下去。
后面发生的一切,让看视屏的人突然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遗憾。
庆幸她没在一月初的寒冬跳进寒冷的东部护城河,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又遗憾她这么义无反顾想跑,却没跑掉。
被一把拽回来,打晕。
让人圈着递给了直升飞机沿着桥索下来的男人手里。
看不清楚的男人和女人升回舱内,关闭直升飞机门,在人群的注目中消失了。
热搜词条也好,让人瞠目结舌的视屏真相也罢。
本该在短短时间稳稳爬上热搜榜一。
这本就是恶性事件,还发生在京市众目睽睽下。
但这视屏前后只出现了一分钟。
不等再从尾部朝上面爬一爬。
便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
任凭有证据的人再怎么上传,也登不上互联网半寸。
消失的人后续如何,随着时间推移,只偶尔存于见证当时一切之人的寥寥几口遐思闲话。
除却在乎她的亲人。
无人追寻,也无处追寻。
……
赵晓倩长达一个礼拜的时间,意识都是模糊的。
有时候睁眼,眼前发黑,耳边轰隆作响。
有时候睁眼,隐有光亮,光影照耀出模糊的输液袋,耳边依旧轰隆作响。
再有时候睁眼。
外面天光大亮,世界却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而是她想去,却一直没时间去走一遭的滚滚黄沙。
再有时候睁眼。
世界又换了个样子。
白茫茫一片,不止刺痛她本就眩晕发疼的脑袋,还刺疼了她的眼睛。
又一次睁眼。
瞧见的是灯。
她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水晶灯,哪怕是那年和南珠一起去英公馆拍杂志,那代表了身份和地位的水晶灯和此刻她脑袋上空的一比,也不过尔尔。
赵晓倩无声喃喃,“砸下来会死人的。”
她莫名其妙的想,脑袋上悬着这么大一盏灯,这觉怎么睡。
打断出神的是视线中出现的一张人脸。
黑肤,棕发,绿眼。
和她对视后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
张嘴开始说话。
得益于赵家从小把赵晓倩按照豪门太太培养的缘故。
她会多国语言。
中文和英文沟通毫无障碍。
其他的语言,名媛学校课业繁重,轻重有别。
只是知道些基本的社交用语。
但基本的社交用语,涉猎的国家语种也太多了。
赵晓倩却真真的,从来没听过这种语言。
她茫然的看着她嘴巴叭叭叭的不停说。
在她得不到回应,转身跑后视线跟着偏移。
慢吞吞的。
惊住了。
赵家家境不管如何,豪门的规格却是做齐了的。
从院子到内庭,到大大小小各种房间和收藏室。
都称得上豪华。
程度即便到如今,她依旧认为不弱于京市任何一家豪门。
但和她所处的房间比,不是一个档次。
赵晓倩勉力坐起身,手轻抚身下光滑油亮的虎皮,视线一寸寸扫过这间大到离谱的房间。
莫名的,有点说不出的窒息。
因为格调真高真豪华,但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庄重。
整个房间的布置和颜色,无形间将高高的房顶压的低到极点,像是座山,不停的往下缀着你。
她虚弱的扯了扯衣领。
视线无意识落在正前方时,茫然和震惊变成呆滞。
听见开门声和大片脚步声后脑袋转动,启唇,“余……”
她清了清嗓子,“余怀周呢?”
外籍白大褂四顾茫然。
赵晓倩换英文,同时报上了余怀周的英文名。
白大褂表情依旧。
赵晓倩想下床,但实在没力气。
她坐着,手抬起,指着床尾墙上挂着的大片黑白照片最末尾的彩色照片,“他呢?”
赵晓倩哑声问,“他人呢?!”
赵晓倩醒来的第一天。
没见到余怀周。
上午被一群没办法沟通的外籍医生按着做了基本检查。
下午被架上推进来的密密麻麻设备上做全面检查。
傍晚被醒来见到的那个像菲佣的女人和另外两个女人抬起来丢进推进来的浴桶里。
被不算粗鲁的按着硬洗了一个澡。
她开始的时候还在说,不停的说。
在说了没用,也没人能听懂后挣扎着去指余怀周挂在床正对面末尾的照片。
折腾到精疲力尽,脑袋发晕,喉咙发酸依旧无法沟通后没折腾了。
到洗澡的环节更是一言不发。
随便她们给她洗。
她感觉白天见不到,被洗干净了,总能见到。
否则洗了干嘛?
结果一夜昏昏沉沉的醒来数次,依旧没有。
被一层层帘幕遮挡的门的方向,整晚都没打开过哪怕是一次。
第二天依旧。
第三天。
赵晓倩不说话了。
大口大口的吃陌生地界出现的熟悉中餐。
大口大口喝一杯又一杯牛奶。
沉默的任由白大褂给她扎针输液。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给她输液,她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却没反抗。
傍晚。
赵晓倩在房间无人后站起身,掀开镶着金丝的黑纱帷幕,和琉璃门帘,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后走到门口。
微微屏住呼吸去拉面前的铁门环。
三秒钟后。
本轻轻拉门的动作变大。
在依旧拉不开后,赵晓倩蓦地绷不住了。
“余怀周!”赵晓倩手握成拳,砰的一声砸上去,“余怀周!”
赵晓倩大力砸门,“余怀周!”
“余怀周!”
铁门外墙沿边。
余怀周嘴里咬着根烟。
伴随着一门之隔里赵晓倩越来越大的尖叫,他微微垂头。
咔嚓一声微弱的声响。
烟头兑上了火苗。
烟雾溢出的同时。
赵晓倩凄厉的尖叫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哑声呢喃。
“你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她这句话是问句,问的是余怀周。
但因为想找的人根本不见,所以更像是在问自己。
问自己的问句是最没意义的。
因为答案就在问句里。
余怀周停顿一瞬偏过脸。
目光盯着铁门。
但又好似隔着铁门瞧见了里面的赵晓倩。
额头抵着铁门,眼神失焦,疲倦又无力。
余怀周呼出口烟,无声回应,“是。”
赵晓倩。
我要把你关起来。
赵晓倩醒来的第四天,对菲佣动手了。
她躲在门后,在门开的刹那,手里昨晚找到的尖锐瓷器挥了出去。
不等碰到菲佣。
整个人直接被反手按趴下了。
力道大到赵晓倩感觉她要拧断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
她瞧见了一直没机会看的外面。
匆匆一眼,是铁灰色的高墙。
再朝远处眺望,好像是比铁灰色高墙更高的墙。
她眉心突兀的狂跳了起来。
不等眯眼再看。
和屋内截然相反的,像是能把人吹裂的呼啸冷风吹闭上了赵晓倩的眼睛。
砰的一声。
门被菲佣单脚踹上。
当天下午。
赵晓倩开始砸东西了。
房间里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通通扯下来狠砸在地面。
她在菲佣进来打扫时,当着她的面狠狠扯下余怀周的画像。
手高抬,猛的朝地面砸下去。
这些还没完。
赵晓倩抬脚。
想踩上去时,肩膀猛然被推了把。
她看得清清楚楚。
菲佣就是推了下。
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车给撞了。
她扶着地面爬起来。
和把相框里照片捡起来抱在怀里,宝贝到瞧她眼神带着恨意的菲佣对视。
在她恼怒快下去时抬手竖起中指。
赵晓倩一字一句,“余怀周是个大煞笔!”
她叫嚣了太多天。
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余怀周’。
指着余怀周画像说出这三个字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只要有点智商,不是傻子。
哪怕语言再陌生,也能分辨出余怀周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了。
还有。
在没有语言之前。
人类沟通方式除却指手画脚,便是面部表情了。
面部表情可以很清楚的表达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还有她想表达意思的善恶。
赵晓倩和菲佣之间的对话一直没对上过。
但此时此刻就这么对上了。
菲佣笃定一脸恶意的赵晓倩在骂余怀周。
这想法让恼意本下去了点的她只是顷刻,眼底烧起了愤怒的火光。
赵晓倩继续,“余怀周。”
她眼神恶毒,像是地底下钻出来的毒蛇。
声音巨大又清晰,唯恐她听不懂,“是煞笔!”
赵晓倩竖起的中指朝前,再次重复,“余怀周是傻……”
话音没落地。
赵晓倩疯狂朝门口跑。
距离门口还有两步时,头发被抓住。
“救命!”赵晓倩手死死扒着门框,“救命啊!”
这次赵晓倩看清楚了。
门外是墙。
墙外还是墙。
那高墙上站着人。
一个个……抱着枪的男人。
赵晓倩视线的终点却不是这,是他们旁边树立的旗帜。
那随风飘扬的墨绿色白鸽旗帜。
“怎么可能。”眼泪无意识从赵晓倩眼角滑落,“不可能……啊。”
赵晓倩再次病倒了。
但这次却查不出毛病。
她身上有磕碰伤和淤青,手脚却是健全的,没有骨折和皮肉拉伤。
吹到风了,还是吹了好一会这地的寒风,却没感冒和发烧。
唯一能解释她昏迷不醒的病因只有从京市带来的脑震荡没好全。
甚至因为菲佣的撕扯头发还加重了。
深夜。
赵晓倩没有病因的昏迷十九个小时后。
吱呀一声。
铁门被从外面推开。
赵晓倩于漆黑中睁开眼。
“这是哪?”赵晓倩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谁?”
这是哪。
是字面意思。
你是谁却不是。
赵晓倩掀开被子坐起身,“你是谁?”
她手掌和成拳,鼻息猛烈颤动后尖声质问,“这他妈是哪?!”
赵晓倩刚醒来的时候是震惊的。
震惊于余怀周家族的阔绰远超她的想想。
阔绰其实还好。
权和钱息息相关,但权排在钱的前面,没有任何人能反驳这一千古论证。
懵后是震惊。
原因是床尾墙上挂着的一张张人像。
那些人像或多或少和余怀周都有点相似。
结合黑白照。
很明显,是去了的先人。
照片数量太多,代表他的家族存在了很多年。
世族屹立不倒,焉能缺了权势。
余怀周家族远比赵晓倩想的要有钱和有权的多。
赵晓倩震惊又懵懂,但还是不太慌。
只是想见他,试探他家族到底多有钱有势,算一算游朝多就能和南珠来一起把她带走,游朝和南珠会因为她有多少损失。
迟迟见不到,烦躁的厉害。
但也还好。
大不了就是被关嘛。
游朝会保护好南珠。
还有。
或早或晚,南珠一定会来接她。
这种不慌在看了眼门外后乍然而止。
在设法看清门外城墙悬挂的旗帜后碎成渣滓……
赵晓倩眼泪突然下来了。
“余怀周。”赵晓倩像个孩子一样,抬起手臂擦了把眼泪,但眼泪哪能擦干净,她单手捂住嘴巴,呜咽求他给个否认,“这不是……境外边界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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