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恩的话音落下许久, 桑枝都没能说出回答的话。
桑枝作为沈藏之的心腹,自然清楚宋明运将军出了事。
她匪夷所思的是,这沈修益莫不是失心疯了吧,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边关重要。
小侯爷从一点点摸爬滚打,功名身份都是在边关挣来的。
正因为见识过敌军的无耻,见识过边关百姓的流离失所,见识过我军将士的牺牲,小侯爷不可能会让边关出事!
沈修益竟然用这个理由栽赃!
他究竟是慌乱中不折手段,还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
想到最后,桑枝简直气笑了:“二,二公子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或许吧。”宋予恩摆弄着手帕,漫不经心道:“不过,他越是这样,越让我们知道他已经是穷途见匕。”
“可。”桑枝顿了顿,迟疑道:“话是如此,咱们也不能轻敌。”
“您知道边关的事,二公子竟然能把手伸到前线,要不是小侯爷早就察觉不对,只怕当真着了道了。”
“他的城府心机乃至手段,都传了王氏的十足十,您不拿住把柄,这件事肯定还会反转。”
“毕竟没了人证,他大可说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挑唆。”
还有,刚才小侯夫人说,剩下那个歹人去了官府。
既是被沈修益收买的,如何保证,那人不会反水?
当然,这些话桑枝不敢直接说出口,她相信小侯夫人的本事,却又有些忐忑不安。
博弈的棋局,越到最后,越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宋予恩挑眉一笑。
前世好歹跟沈修益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比这些人都要了解沈修益。
今日沈修益害她不成,为了打消她的怀疑,绝对会想法子把事情圆到沈藏之身上。
那几个人,也会成为关键证据。
不管沈修益用什么方式,杀了也好,威逼利诱也好,有她的毒药在,那几人绝对不会如沈修益所愿!
“不消一个时辰,绝对会传来好消息。”宋予恩掀开马车帘子:“宋家什么情况了?”
桑枝之前离开,就是专门去打听这些事的。
听到宋予恩的问题,赶紧回话:“虎甲卫那边如铜墙铁壁,传不出来任何消息。”
“我又专门去了顺天府,终于探听到了虎甲卫为何会出动。”
“据曾盼梦的交代,他们拿走的珠宝匣子里,不仅有圣上恩赐的各种珠宝首饰,还有一封密信。”
“狱卒们无法得知那封信的内容,只知道张硕瞧见后,越过孙之重呈入了宫中。”
顺天府上头还有侍郎和尚书,何况张硕只是小小通判,肯定是顶天的事,才需要越级呈物!
宋予恩猛地坐直了:“什么?”
她的计划里,是曾盼梦为了子女和性命,攀咬曾琦梦几人。
虎甲卫的出现,的确在她的意料之外,连沈藏之也无法知道其中原因。
竟是因为牵扯了密信?
这也能说得通了,光是偷盗御赐之物,断不可能让虎甲卫亲自出手调查!
宋予恩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疑:“打听清楚了吗?”
“千真万确。”桑枝听到她声音中的紧张,安抚道:“不过这件事暂时没牵扯您,想必跟您无关。”
“那日在伯爵府,高安对您的态度也很好,丝毫没有怀疑,相反还有维护。”
宋予恩总觉得不对。
密信……
前世害死宋明运成桂枝的元凶之一,便是不为人所知的密信!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曾盼梦入狱后,宋如玉母子探监了吗?”
“除了她们,还有哪些人探望过?”
桑枝想了想,摇头道:“曾盼梦能下狱,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帮曾琦梦顶罪。”
“曾琦梦母女又不是傻子,岂敢去大狱里头相见,万一曾盼梦说出什么来,岂非前功尽弃?”
“不过,除了她们之外我并未问及其他人,等下送您去医馆,我继续去顺天府打听。”
宋予恩只觉得奇怪:“好,行事低调些,别惊动其他人。”
很快,就到了医馆。
杨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查看账目,听到动静抬头,瞧见是宋予恩,当即大喜。
“哎呀,小侯夫人,您可算来了!”
“让掌柜久等,只是这几日事情多。”宋予恩笑着解释:“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
“您跟小侯爷新婚,当然能理解。”杨掌柜顿了顿,打量着宋予恩的脸色,试探性问道:“不过,小侯爷身子不好。”
“您贵为小侯夫人,身份跟从前不同,这来坐诊的事情……”
这药行统共也没几个人,江大夫有医术,但他精力有限,经常还要出诊。
药行的确需要一个医术人品都过关的大夫,杨掌柜看过宋予恩给镇国公老夫人诊治,他自是满意至极。
谁成想短短几日,那日瞧着不张扬的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定安侯夫人。
佛大庙小,杨掌柜便是有心挽留,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若说银子,当日定安侯下聘,那聘礼绕了大半个上京城,众人的议论沸沸扬扬。
都说定安侯为了冲喜,稳住新娘子的心,把全部身价都搭进了聘礼里面。
夸张点说,如今宋予恩是个妥妥的富婆,手里的银子别说买下这药行,就算买下半个上京也够了。
她,还会按照当日的约定吗?
杨掌柜眼神不安,瞧着宋予恩,忐忑的等待着答案。
宋予恩一笑:“我既然答应,岂会出尔反尔?”
再说,跟沈藏之的交易,在报仇结束后便会终止,这药行,未必不是她的退路。
杨掌柜听到确定的答案,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那就好,那就好!”
“小侯夫人,您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带着面纱,不露真面目就好。”
宋予恩也是这么想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会扮做男子的装束。”
“也好。”掌柜巴望不得,赶紧道:“我专门为您腾了一间房,就在楼上最里面那间。”
“您平日更衣或是需要,也能方便点。”
“掌柜有心了。”宋予恩想了想,道:“我今日得空,不如坐诊试一试。”
“那,我去挂牌子。”掌柜犹豫了一瞬,看向宋予恩身后:“您身边没带婢子伺候。”
“我叫大黄去旁边的铺子,先给您买一身男子衣裳凑合?”
宋予恩当即拒绝:“不了,我看完老夫人自己去。”
杨掌柜自然是听她的安排。
之前附香照顾老夫人,后来换了木槿。
木槿比附香细心很多,几乎寸步不离。
宋予恩上楼时,木槿正在给老夫人捶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什么事情这般高兴?”宋予恩进门放下手里的东西:“您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老夫人看到她,挣扎着要下地:“蓉儿,你可算来了。”
“让娘瞧瞧,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宋予恩就昨日没过来,在老夫人心里,恍如过了十来日。
她好不容易寻到蓉儿,自要盯紧了。
詹炀那个穷秀才,别的没有,独有一把好口才。
当年就靠着甜言蜜语哄得蓉儿晕头转向,连爹娘和家人都不要了,无名无分跟着他远走。
要是詹炀再说什么,岂不是……
老夫人打了个冷颤,惶然的瞧着宋予恩:“蓉儿,这些天,我怎么没见过你相公?”
“相公?”宋予恩迟疑了一瞬。
她对姜蓉和那秀才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毕竟前世,她多半都在伯爵府上呆着,便是外出,也是因为有事奔波。
对于高门大户的来往,全是曾琦梦带着宋如玉应酬。
她担心多说错多,只叹道:“既然我归来,便没旁人的事了。”
旁人二字,落在老夫人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哎哎哎,好!”老夫人喜极而泣:“是我不好,好端端的提那些个没用的人。”
“蓉儿,你没生气吧?”
“有什么好生气的?”宋予恩笑着回应间,拿出带来的桂花糕:“这糕点是我做的。”
“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了时间,已经凉透了。”
顺势倒了桂花熬制的茶汤奉上:“好在这个没冷。”
镇国公老夫人瞧着桌上的茶点,不知道为何,眼眶忽然就红了。
“老夫人这是感动了?”木槿瞧着,递上帕子:“咱们小姐可厉害了!”
老夫人接过帕子,直接捂住了整张脸。
呜呜咽咽的哭声断续的传出:“不,我心疼啊,我的蓉儿。”
“她十指纤纤,应该是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出门前别说做糕点了,她连糕点用什么做的都不清楚。”
“可如今……”
老夫人擦了把眼角,盯着桌上的桂花糕:“瞧这糕点的颜色样子,必是熟手。”
“也不知道蓉儿在外边吃了多少苦,那人家里穷的就剩下四处透风的破宅子。”
“还没我家的柴房大,下人住的都比那体面,当年我同你爹打听过,那人家里还有难以相处的婆母和小姑子。”
“若非当真不是良配,我们岂会不顾一切的阻拦,蓉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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