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同知自认已经在慈航观的后台一事上,给了府尹足够的暗示。

    可即使如此,胆小谨慎的府尹,还是选择了帮助刚被重罚了的靖南伯府。

    这便意味着,靖南伯府这边,突然新增了一股极强的助力。

    这助力强到连府尹这种人,也不得不站队。

    严同知心中对这股助力进行了各种猜测,依旧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最后决定,与其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去向府尹问个准话。

    这般想着,下了值,严同知就提着礼物亲自拜访了府尹。

    两人寒暄了一番,严同知才试探着道:

    “倒是不知道,大人何时与靖南伯府也有了深厚交情。听闻前日夜里那京城来人,是拿的大人的手令进府。”

    “大人是上官,见着大人手令,下官自然不敢不放行。只是,您也知道,靖南伯府的事,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总得对上头有个交待……”

    府尹叹息一声:

    “唉,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严同知立刻一副同病相怜的表情:“谁说不是呢!”

    这让府尹顿时打开了心防,无奈地道:

    “其实本官也不想掺和上头那些大人物的纷争。可庆之啊,张家的面子我可不敢不给。”

    严同知一脸凄惶地恳求:

    “大人,你我同僚多年,下官心中对您比亲兄长还敬重。还请大人念在多年情分上,别让下官稀里糊涂就死无葬身之地!”

    府尹也觉得他如今有点惨。

    想着多年同僚情分,便没有隐瞒张淑妃怀孕,且八成是男胎的事。

    严同知心中咯噔一下。

    暗骂自己真是乌鸦嘴,随便一说,竟然应验了!

    张淑妃原本只是个宠妃,并不足以影响前朝。

    可若能平安生下这一胎,那便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后。张家以及与张家联姻的靖南伯府,今后都要跟着鸡犬升天。

    而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把张淑妃这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给得罪死了!

    将来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大人赐教!”

    告别了府尹,严同知立即回府,来到严夫人的院子里,将此事告知了她。

    严夫人听闻后,只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人吓得魂不守舍。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张淑妃据说和靖南伯夫人感情极好,将来只怕恨不得把我们严家抄家灭族!”

    严同知经过回家这一路的思考,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有了决断。

    此时,一咬牙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首鼠两端之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我们此番站在慈航观一边,已经将靖南伯府得罪死了,那便不如跟着慈航观,一条道走到黑!”

    严夫人依旧满脸紧张和担忧。

    严同知便耐心与她分析道:

    “张淑妃虽说已经怀胎三月,却未必有人愿意让她生下皇子……即使生下了健康的皇子,陛下春秋正盛,要等到陛下退位,那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呢,我们没必要这么早就杞人忧天。”

    他说得隐晦,却极有道理。

    陛下无子,别说后宫的娘娘们个个想拔得头筹生下皇子。

    就是宗室们,恐怕也做着过继自家孩子去做太子的美梦。

    除了张家这一派人和皇帝,有的是人不想让淑妃平安生下皇子。

    与靖南伯府亲厚的淑妃娘娘,的确有飞上九天之势。

    可这泼天富贵能不能接得住,还有太多的未知因素。

    严同知坚定的语气感染了严夫人,叫她的一颗心也慢慢镇静下来,琢磨道:

    “没错。我们可是忠心执行陛下旨意,就算淑妃娘娘要为难我们,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而且,若张淑妃真的平安诞下健康的皇子,身为外戚,他们反而更要低调行事才行……几年之内,我们都还是安全的。”

    严夫人头头是道地分析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信了。

    在屋中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严同知发话道: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要及早行动!夫人,你明天去一趟慈航观,看是否能亲自面见观主!“

    看观主往日的行事风格,也不像是个没野心的人,应当不至于坐以待毙。

    以观主的能力,未必不能将张淑妃拉下马。

    就算观主没那么大野心,严家为求自保,也定会在暗中使力将观主往上推。

    不过,毕竟往后就只能跟着慈航观混了,为求稳妥,还是先不要自作主张为好。

    详细交待了一番,严同知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送夫人登上了去往慈航观的马车。

    “慧云道长,妾身有事关京城与靖南侯府的重要消息,要禀告观主,不知可否让妾身面见观主?”

    慧云见严夫人神色郑重,又提及京城,便道:

    “你且在观里等一等,稍后我去禀告观主。”

    这是观里的老规矩,观主一般是午膳时分结束清修。没有十万火急之事,所有人都不得打扰。

    严夫人自然也知道,耐心地等到了中午。

    期间亲自帮观里清理香炉,一边与坤道们闲谈拉近关系。

    “严夫人,观主有请。”

    在慧云的带领下,严夫人来到知客堂,便见观主已经坐在上首等着了。

    行礼问安后,严夫人落座,也不敢废话耽误观主的时间,直入主题。

    把两个关键信息说完,她悄悄用余光观察着观主的表情。

    原以为,这般重大的事,观主就算不惊慌,也会皱皱眉。

    没想到,她竟是红唇微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声线慵懒地问:

    “怎么,如今知道怕了?”

    严夫人神色有些僵硬。

    天老奶!那可是唯一皇子未来太子甚至天子的生母,得罪了她,谁能不怕!

    好一会儿,严夫人才讪笑道:

    “怕自然是怕的,但无论如何也不影响我们严家对观主的虔诚!”

    “此事事关重大,妾身与外子不敢擅专,因此来寻观主拿个主意。若要我们做些什么,只要观主您一句话,我严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青竹很满意严家的态度。

    不过,对于他们是否能与秦家一样,恰如其分地把握行动的分寸,还是不太确定。

    如此,他们能事前请示,那便是最好的。

    “有事及时禀报,不擅专。你们这次做得很好!”

    她及时给予了肯定的赞赏,以便他们对做得好的地方继续保持。

    又道:

    “至于宫中之事,你们也不必惊惶,本观主可以给你们吃个定心丸——不足为虑。”

    那宛若九天神祗掌控一切的笃定,让人莫名十分信服安心。

    严夫人告辞回家,将观主的反应说与严同知。

    两人虽说有些不解观主为何如此有信心,不过出于对观主强大实力的信任,他们对张淑妃一事的惶恐的确消减了很多。

    没有慈航观的吩咐,也没有擅自做主进一步扩大慈航观的影响力。

    心想如今事态不算紧急,等个几年,或许便见分晓,却没想到,答案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让人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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