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权势滔天的权臣,一个是声名鹊起,刚刚束发的少年。
按照常理来说,天子怎么也要狠狠斥责一番姜逸,以维护大司马的颜面。
然而事实却是,象征性的宽慰了一下青阳侯,然后不痛不痒的说了姜逸一句。
这情形多少有些诡异!
就在众人猜测时,就听天子继续说道:“礼制为大虞朝立国之本,礼乐崩坏,则大虞朝亦如大厦将倾,此乃天下之公论!孔圣亦曾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凤南伯莫非对此有不同看法?”
天子亲自下场辩论吗?
而且还是站到了姜逸的对立面?
群臣不由的睁大了眼睛,一个个等着吃瓜,就看这姜逸怼天怼地,敢不敢对当今天子了。
姒权也看向了姜逸,准备看他如何辩解,只要是能抓住他言语中的漏洞,一定要让他好看。
姜逸在听到天子的问话之后,心思高速运转起来。
不过他所思考的,不是天子所询问的问题本身,而是天子这番表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先前天子和老太师,放任自己怒怼青阳侯,且事后也仅仅只是不痛不痒的说,让自己不要轻慢青阳侯,这本身就有些怪异。
更为重要的是,天子只是说自己不要轻慢青阳侯,只字未提礼法上面的问题。
而在平息争端后,天子又突然当众询问自己如何看待礼法,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难道说,天子对于现有的礼制,本身就有看法吗?
各种想法,迅速在姜逸心中闪过,但是口中却回答的很快。
“陛下与孔圣所言,都没有错!”
余光掠过,瞥见天子的眼角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方向错了啊!
姜逸心神一动,继续说道:“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慎重的对待礼制,才要强调我们所要遵守的礼不是三皇五帝时期的礼,也不是夏商周时的礼,而是我们大虞朝的礼!”
天子身子微微前倾,急忙问道:“何为三皇五帝时期之礼,何为大虞朝之礼?”
微表情研究表明,这就是天子关心的问题!
“臣仆年不及弱冠,见识尚浅,然陛下见询,臣仆试言之,不正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先把话撂这儿,姜逸这才正式阐述自己的观点。
“三皇五帝之时,巫妖两族纵横天地,人族不过偏居一隅,人族以生存为第一,所谓礼并非根本!及夏商周三朝,礼制方逐渐完善,至先周时,才有我们如今的各种礼制。”
“由此可见,自三皇五帝至先周时期,人族的礼乐制度从无到有,是一个逐步发展完善的过程,而非青阳侯所说的一成不变!”
姒权听到姜逸又将自己拉出来鞭尸,不由的嘴角抽了抽,但现在尚未抓住把柄,先忍一下。
“及大虞朝立国,顺天应命,制定大虞朝礼乐制度,亦是在承袭先周旧制的基础上,进行礼乐制度的更迭和完善,方才有如今大虞朝之礼乐制度!”
“也就是说,我大虞朝之礼,是继承和发展了人族之礼,同时又具有我大虞朝之特色!肆师大夫隶属宗伯府,而宗伯府主管祭祀、礼法和历法,居然连这都分不清,似此等尸位素餐之辈,不知留他何用?”
说着说着,姜逸忽然箭头一拐,又是一记冷箭射出。
老太师不由的嘴角直抽抽,这混账玩意,报仇从来都不待隔夜的啊!
那位肆师大夫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待这样啊~
肆师大夫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仆~臣仆~~”
刚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姜逸的冷箭,是淬毒的!
姜逸所说的这些,这些人不知道吗?
肯定都是知道的!
只是人在说话的时候,都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言路,而且是有背景环境的。
如今姜逸先将所有事情都摊开了,才骤然释放淬毒的冷箭,此人根本无从辩驳,一旦为自己争辩,就等于说是明知不对还要故意为之。
那就是欺君之罪!
自己的小弟,不可能不保啊~
姒权当即站出来说道:“陛下,鲜于叔只是为谏言,纵有不明亦是忠心为国,还请陛下恕罪!”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捞人呢啊?
搞不定你,但是先斩掉你的爪牙还是可以的!
姜逸当即冷哼一声,抢先说道:“陛下,先周亚圣文王曾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孔圣亦有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
鲜于叔大夫,德不配位,学识不足,尸位素餐不说,还敢妄议朝廷得失。幸而天子英明,未曾受到此人诱骗误导,否则必致祸国殃民之患!
似此招摇撞骗,不学无术之辈还要身居高位,执掌宗伯府礼法和祭祀,简直就是宗虞之耻。如不革职查办,恐怕天下有志之士,善学之辈不服啊!”
“姜逸,你~你~噗~”
姜逸招招致命,实在是太狠毒了啊!
一旦自己被革职,这就不仅仅是官位上的损失,而是这不学无术、尸位素餐就被坐实了啊!
这鲜于叔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姒权也是恼怒,阴冷的看了姜逸一眼,继续争辩说道:“陛下,我大虞朝从未有人因言获罪,此例一开,恐将闭塞言路,无人再吐真言!”
姜逸当即反怼:“青阳侯如何也与这鲜于叔一般见识浅薄,堂堂大儒,莫不是也徒有虚名乎?鲜于叔非因言获罪,而是尸位素餐,德不配位!”
“你~!”
姒权脖子上青筋暴露,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这时就就听天子呵斥道:“种道,你怎么看?”
听到天子叫自己的名字,大宗伯种道也是暗暗叫苦。
如姜逸所言,这肆师大夫隶属宗伯府,而宗伯府主管祭祀、礼法和历法,刚才姜逸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大宗伯就感觉到不妙。
平时大宗伯府,确实也会就礼制问题向天子谏言,可问题是今天这个情形,似乎是有些微妙啊!
种道心中也是暗自恼恨鲜于叔,平时站队青阳侯也就罢了,这个时候把自己坑了啊!
别人不清楚姜逸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但是种道却是早就有所猜测。
姜逸刚刚声名鹊起之时,天子就让他去推算他的命运,说明这姜逸早就简在帝心了啊。
一个是吃里扒外的下属,一个是简在帝心的少年新贵,如何选择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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