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情的打招呼方式,使用的却是这般冰冷的术式呢~”

    九十九由基悠然的站在凰轮前方,把霎那间作出反应但仍然被冻住双脚的日下部笃也和胀相护在身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和九十九由基与七海建人同时到达现场的里梅瞥了一眼从废墟中仰倒的人,冷冷地回应道:“比不上你们。”

    喀嚓——

    清脆的冰裂声响起,里梅看着那在他最初判断里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人,毫发无伤的走出了森然矗立的冰瀑群。

    “……简易领域是可以防御咒法的能力吗?”

    拥有加茂家【赤血操术】的胀相暂且不论,那家伙是怎么做出防御的?

    日下部笃也低咒一声,甩开未能完全切断的冰棱,哆嗦着手拆了个棒棒糖塞进嘴里:“再怎么简易领域,麻烦也把它当作个领域来看。”

    这不是之前报告说有反转术式的那个家伙吗?

    真是的,他一个没术式的一级术师来这里逞什么能啊!

    好想回家啊~~

    “里梅…是这个名字吧?”九十九由基看着被里梅术式砸灭爆炸风浪的摩托车,挑眉问道,“是,为了救援而来吗?”

    身材娇小的少年不屑地看向严阵以待的三个高专相关者。

    “对付你们这种杂碎,有谁会需要什么救援。”

    在非乱世的现代环境下长大的和平分子,总是渴望保持着所谓的人性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保护同伴、保护非术师、保护建筑、保护文明,这些想要强烈保持着所谓守护心态的现代术师,根本就是把畏惧孤独的软弱付诸言表。

    不……也有例外吧。

    里梅冷冷的看向那个他在羂索身边有所听闻的胀相,嗤笑:“和术师为伍却高喊为兄弟而战的弱者,有什么需要被警惕的必要?”

    作为非人形态诞生的怪物们,竟然会为了所谓的血脉相连,主动去寻找和扞卫不属于自己的人性。

    愚昧至极。

    可笑至极。

    “哦——?”

    被意外的嘲讽激起怒气的胀相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活动了一下手掌。

    “也不知道您是有多大的本事,因为一个非!术!师!而暴露行踪,连性命都没能解决不掉不说,还可怜巴巴的被最!不!靠!谱!的五条悟套了话,把自家主子复活的情报泄露出来呢……”

    铮——铛——!!

    不过眨眼间就定格在瞳孔附近的冰棱和红色的血刃骤然相撞!碎裂!

    两者在零点几秒的交锋中炸出的殷红冰花,在日下部笃也收刀的动作中簌簌下落。

    “喂喂喂,挑衅就挑衅,能不能别拿我们家小孩开玩笑,生出多余的事端该怎么办?”

    那个非术师现在可是他们家的得意门生之一,哪能经得起这种凶残的拉仇恨。

    “抱歉,是我冲动了。”

    眨了眨被寒气糊住的眼睛,在废墟中起身的动静中,剑拔弩张的胀相和里梅同时后退了一步,将注意力放在了在断壁残垣中走出的那个身形上。

    那家伙,果然在这种爆炸中也毫发无伤吗?

    九十九由基和日下部笃也对视了一眼,没有贸然的发起进攻。

    对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求援都已经发出,在不知晓后续计划的现在,他们还不清楚那些人有没有其他针对这一幕后黑手行动的方案,最好是拖延时间等……

    “胀相,这些计划是谁定制的?”

    宛若地狱恶鬼一般冰寒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日下部笃也一个激灵,猛的后踏一步扶上了刀镡。

    这个压迫感!和刚刚的玩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伸手按住日下部下意识的反应,九十九由基把凰轮缠绕在身旁,谨慎的反问道:“你应该清楚是谁才对。”

    轰!

    接连几声重响声后,十数个明显一级实力以上的怪物式神从半空中的召唤阵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三人的周围!

    “我不是在问你,九十九由基。”

    羂索神色平静地转了转脖子,抬起手指指挥了一个体型相对较小的狮体嵌合兽上前,卧在了里梅半步之后。

    日下部笃也看着拍去碎石和灰尘,端坐在那个雄狮护卫中的男人,在压力拉满的战栗和冷汗中,用余光打量着将他们包围的数个式神。

    这是让他们别轻举妄动的威胁吗?

    怎么回事,这家伙,是不打算像上次一样离开了?

    同样察觉到羂索有意谈话的九十九由基皱了皱眉,微微吐出了一口气。

    看来是,只能顺着他的意来了……

    被点名的胀相在九十九由基眼神的示意下,放下了在羂索开口瞬间就与里梅冰刀对峙的双掌,冷静地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

    “…详情我不是很清楚,但主导的应该仍然是那个家伙。”

    为什么特意问出这种问题?

    羂索叹了口气,在盘坐中撑起脸颊,冷冷地说:“不是他。”

    至少豢养真人的计划,不是那个家伙提出的。

    “漏瑚和花御的背叛,是那个早夭小鬼为了恶心我特意做出的安排。”

    家入琉璃对他的厌恶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在他们两人的对峙中,那家伙总会选择那种显而易见的报复手段,把吃过的亏加倍返还。

    像是用皮相和容貌的贬低,报复他让自己处在不利地位时的被迫讨好;像是特意通过篡改记忆这种束缚,将解锁的钥匙放在他身边,嘲讽他趁自己不在将虎杖悠仁变为容器的下作手段。

    “御三家和高层被架空是他早有预谋的算计,也是天元期盼的结果。”

    在调查小鬼身世,发现其曾长久停留御三家和总监部的时候,羂索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在重面春太逃离高专给他带去九相图后,从总监部那边听闻家入琉璃强硬的带着五条悟去拜访天元,他也多少猜到了天元对这个小鬼抱有这什么样的期待。

    “我最后从高层收到的消息,其中一半应该都是假的,除却有夏油杰名字的第一条。”

    虽然他很期待小鬼的死讯,但那不意味着消息传到手里,他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了。

    更何况,如果被定罪的家入琉璃真的死了,本该软禁在高专的虎杖悠仁为什么还能这么活跃,那几个傲慢的特级们又怎么会有心思专注的执行夺权行动。

    “啊……还有那个业镜,那个组织的成立应该是为了设置民间与官方的眼睛,方便他掌握我和被喂下咒物的暗棋们的行踪。”

    羂索没有贸然解开咒物的束缚让那些古老的术师降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要是为了避免伤亡惨重,那个早夭鬼在被受肉的普通人那里安排了杀手,在束缚和封印被解开之前就斩杀了他的玩具们该怎么办?

    “但真人的认知不太一样。”

    羂索拍了拍衣服的褶皱,不悦地皱起了眉:“他心智的成长有些太快了,不符合特级咒灵常规的成长规律。”

    被漏瑚和花御捡到和保护的真人,不像是这两个咒灵陪伴长大的,而像是被熟知人类教育方式的老师培养出来的。

    “这不是那个早夭鬼做局的风格。”

    面对已知危险等级的敌人,面对可以在初期就能轻易打倒的隐患,那个早夭鬼会选择斩草除根的灭绝,而不是大费周章的培养。

    羂索面无表情的越过层叠的建筑,看着那骤然升起又如同气球一样脆弱破碎的领域,又问了一遍:“这些计划是谁定制的?”

    真人的培养计划,不是那个推算细致、行事无痕、不用谎言不留隐患的谨慎理性人主导的。

    而是别的,懂得人心、懂得人类阴暗面的其他人提出,又同早夭鬼商量后进行完善的。

    呲呲——

    突然,一个古怪的电流声钻入了里梅的耳中,经历过一次科技冲击的他,几乎瞬间就将视线锁定在了九十九由基身上。

    但在里梅将冰凝咒法下意识甩出之前,半步之后盘坐的羂索却先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腕。

    “哎呀呀,太令人惊讶了,羂索大人,没想到会被看破到这种地步。”

    在同伴的侧目下,九十九由基伸手扶上腰间的对讲机,将音量的旋钮微微转动,让所有人都明晰的听清那个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嗓音。

    “真是,无论怎么模仿琉璃,果然还是比不上他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日下部笃也和胀相一愣,同时放心的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使用对讲机的人现在在哪,但如果是这道声音,哪怕他人没来,他们的安全也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是你啊,”放开冷静下来的里梅,羂索笑盈盈的弯起眼睛,回应了那个一次未曾正面接触过的特级术师,“难怪你们明明这么早期就发现了真人的能力,甚至成功预测了他的诞生地点,却仍然选择了培养,而不是提早祓除。”

    能通人言的特级,他们可不是那些低级低智的杂碎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操纵和看透其行动轨迹。

    哪怕是引导真人怨恨自己,早夭鬼也会选择将这个不稳定的诅咒控制在身边进行监控和研究。

    可偏偏具备限制真人能力的他们,选择了多此一举的剧本培养,还埋下了这么多不在掌控中的烟雾弹,只为了合理的将他引出——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回敬我曾对你的算计吗?”羂索屈膝撑起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咒灵操术使,夏油杰。”

    原来如此,他们的行事方式确实是不同的。

    “…陀艮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

    里梅和他离开了据点,他最后一张特级诅咒的手牌多半也已经沦陷。

    拥有着更换身躯的术式,羂索从平安时代存活至今,以不同的身份和各式各样的敌人进行过千余年的争斗和交锋。

    这是第一次,他被这种狡猾的小伎俩气到发笑。

    但是怎么回事呢,这难以抑制的喜意,这胸腔中久违的震动,他为何——如此愉快?

    “羂索大人,”对讲机的杂声中,夏油杰答非所问的问道,“您很在意琉璃吧?”

    里梅和胀相一愣,满脸古怪的看向了波澜不惊的羂索。

    这又是什么展开?

    “千年来,第一次有天元大人之外的术师看破您的布局,还是个背负天与束缚的短命孩童。”

    听着夏油杰沉稳优雅的声音,对琉璃一直保持客观社交态度的九十九由基和日下部笃也,敏锐地看向了那个露出浅淡笑容的男人。

    这家伙……

    “您曾有过各式各样的转生经历,迟暮老人、青壮少年、或者幼童稚子,性别和身份对您来说不过是人生百态,过眼云烟。”

    踩着再度奋起挣扎的章鱼须,夏油杰淡漠的抬手,将陀艮的身躯化成了一个圆润的浑浊咒灵球。

    “有着这般繁多的经历,您本该对皮相没有执着,甚至可以说,想执着都提不起兴趣。”

    可身为虎杖香织的羂索,被落水琉璃的示弱吸引;转入老人身的羂索,被琉璃偏袒伏黑老师发起的挑衅激怒。

    夏油杰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了鹈鹕的鸟爪:“…我们家哥哥在这方面比较迟钝,所以他再怎么回忆,也不会察觉到其中存在什么问题。”

    但是他和硝子听到这些消息时,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从七海和悟那里听说,天元大人很忌惮琉璃,甚至将他的危险等级抬高至和您并列的位置。”

    他听到的时候也和悟与七海一样,觉得好笑又合理。

    “可琉璃从未觉得自己是危险的,也对所谓的反叛没有什么兴趣。”

    琉璃所有看似危险的行动,其实一直都只围绕着一个目的而存在——

    让他想要保护的人们,自由肆意,笑语欢颜。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无趣无聊,且没有什么价值的。”

    所以琉璃在听到两面宿傩欢喜发出的邀请时,他会回复的这般平淡,因为众人畏惧的诅咒之王对他来说,也是无趣无聊的一部分。

    只要两面宿傩未曾做出触发琉璃逆鳞的行动,那他一直都会是和琉璃世界无关的人。

    所以琉璃察觉不到那个邀请的含义,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什么样的人看重了。

    看着逐渐显出轮廓的帐,夏油杰淡漠的松手降落。

    “就像你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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