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痛痛,飞飞。”
“额娘,不怕,痛痛飞飞。”
不同的孩子,几乎一样的话,让嬿婉险些嗷呜哭出声。
她含着两泡眼泪,死死忍住自己抱一抱永琮的冲动,按照太医的叮嘱,小心翼翼给他身上抹药粉。
现在他还没有出痘,只是低热,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进入持续高热,直到熬到出痘,体温才会下降。
只要熬过了出痘,病气发出来,让身体的自愈能力熬过病灶对脏腑的侵害,人就能活下来。
七阿哥,一定会好的!
“贵人,这些活儿让奴婢来干吧,您身子弱,若是感染了病灶,可就完了!”
“我知道,我撑不住的话,会跟你们说的。”
她喜爱永琮,可她也还是那个最知道什么最有利于自己的魏嬿婉,如果真的撑不住,她不会勉强自己的。
这是大清唯一的嫡皇子,在场的全都是宫中最厉害的医女和太医,哪一个都比她厉害。
她不会用瞎好心来捣乱,只需要盯紧了,不让人疏忽大意,不让有心人趁机作乱,再及时告诉皇后娘娘永琮的状态,就是做到了她真正应该做的事。
天色将将亮了,外面隐约传来人声。
嬿婉若有所感,快步出了门,果然看见富察皇后跪趴在撷芳殿门口,直勾勾望着这边。
见了她出来,富察皇后猛地直起了身子。
嬿婉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就在中间站定了:“娘娘别怕,七阿哥精神很好,晚上睡得也好。太医说,他现在只是低热,没有什么危险。”
富察皇后心里一松,她这样骤然泄了力道,人也往下溜。
幸好素练和莲心忙扶住她,才没有让她摔伤。
嬿婉问道:“娘娘吃饭了吗?您一会儿吃什么?嫔妾知道了,好回去跟七阿哥说。”
富察皇后知道她这是想劝自己吃饭,可她哪里吃得下?但看着嬿婉单薄的身子,明明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撑着跟她说话,眼泪掉落下来,哽咽道:“我吃的,吃的是……”
莲心忙擦擦泪打开食盒,端出瓷碗:“是香菇鸡丝粥!娘娘!”
富察皇后哽咽着就着莲心的手,艰难地将哽在喉咙里的粥往下咽。
可!
太难了!
喉咙里仿佛梗着一块坚硬的石头,让她连这样简单的吞咽都做不到。
富察皇后抽了抽鼻子,擦擦眼泪不断尝试,终于将粥咽下去,对嬿婉挤出笑容:“对,是香菇鸡丝粥,婉婉,你告诉永琮别怕,额娘就在外面等她。”
嬿婉喉咙滚动几次,才挤出声音:“我一定告诉他!”
富察皇后轻声道:“婉婉,好孩子,你也别出事。”
嬿婉脚步顿了顿,实在是怕自己又哭出来,匆忙进了屋子。
她缩在角落里默默掉泪,呜呜咽咽哭完,站起来,严格按照齐汝叮嘱的方式消毒,再连着把三大碗浓稠汤药全部喝下去。
等换了衣裳,她就再武装好进去,坐在屋子角落里盯着太医医女们,定时去摸一摸永琮的额头。
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第五天,永琮开始高热。
他足足烧了三天。
这三天,富察皇后怎么也吃不下东西,只有嬿婉每次出来,借着七阿哥的借口询问她吃了什么的时候,她才艰难地咽下去一点东西,吊住性命。
入住撷芳殿的第九天,七阿哥开始出痘了。
嬿婉险些喜极而泣:“齐太医!出来了!发出来了!”
她一个晕眩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齐汝等太医一拥而上,个个儿都跟她似的,也是喜极而泣。
嬿婉略微缓了缓,匆匆爬起来往外面冲:“娘娘!七阿哥他出痘了,病气发出来了!咱们的机会越来越大了!娘娘!”
富察皇后多日来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
嬿婉巴巴望着她:“娘娘肯多吃点儿东西了吗?”
富察皇后心软得一塌糊涂:“吃!本宫今日一定多进些!好孩子,你也多吃些东西!”
莲心连忙捧上已经快凉透了的粥,富察皇后当着嬿婉的面儿,吃了许多。
嬿婉感受着冬日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微薄温度,忍不住眉眼弯弯。
真好。
太好了。
她欢喜地摆摆手,迈着轻快地步子进了屋子。
总是烧得浑身滚烫,眼睛都睁不开的七阿哥,带着一脸的小麻子冲着她甜甜地笑:“婉婉,不哭,痛痛飞飞。”
嬿婉笑得灿若春华:“痛痛飞飞!”
一天又一天,永琮的烧渐渐退了,人也有了精神,甚至被太医允许,包着小被子,让她抱到屋子门口,冲着富察皇后招招手了。
看见外面富察皇后又哭又笑的模样,听着七阿哥高兴的笑声,嬿婉很想多让母子俩相互多看两眼,也硬着心肠,打完招呼就把永琮送回床榻。
永琮很小,却实在聪明,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疤痕会叫人也生病,哪怕很想跟嬿婉贴贴,却也只是隔着小被子,小心翼翼地把手压在她的胳膊上。
“额娘哭了,婉婉,你要好好哄额娘哦。”
嬿婉心头一酸,眉眼弯弯地将他放在床上:“我说的话不管用的,七阿哥的话才最管用呢!明儿就是除夕了,新年新开始,咱们永琮又长大了一岁呀!”
永琮弯了弯眼睛,软软地看着她,又骄傲又高兴:“我长大了,一岁!”
他歪了歪头:“除夕,会放烟花吗?”
这些日子以来,嬿婉跟他说了很多他没看过没玩儿过的东西,只要他醒着,就耗尽心思地勾起他的兴趣,希望他的生机能够浓一点,再浓一点。
她晃了晃他的小手:“当然呀,七阿哥的病好了,过两天就能回长春宫了,娘娘和皇上高兴,一定会放很多漂亮的烟花的。”
永琮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揉了揉眼睛:“婉婉,我想睡了。”
嬿婉温柔地点点头:“睡吧,我和娘娘都守着您呢。”
永琮无意识地笑笑,歪着小脑袋,沉沉地睡了过去。
嬿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转头去看屋子外面,人来人往,她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她晃了晃头,站起来往外面去:“齐太医呢?”
屋子里忙着烧艾消毒的医女们扶了她一把:“令贵人,您走路都打摆子,您没事儿吧?”
齐汝纳闷地从角落里站起身来:“贵人是否不舒服?臣一直都在这里守着啊!”
之前她不是还询问他,是否敢将阿哥抱起来,到房间门口让皇后娘娘远远看一眼吗?这才喘口气的功夫,怎么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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