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望着惢心,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在启祥宫里挣扎的自己。
唯一不同的,大约只是如懿没有给惢心的身体上刑,只是心里没把她当人,把她的尊严当狗踢。
也许还有不一样的,那就是自己心狠,为了能活得好,什么都肯付出,而惢心是个良善的,此时就叫她背叛自己的忠仆信仰,还差点儿意思。
嬿婉亲自为惢心擦去眼泪,摸摸她的头发,像娘娘安慰她那样,眼神宽容地望着她,温声细语地理解她:
“你只管去按照娴贵妃娘娘的意思,好好地劝舒嫔就是,没关系,我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和敬公主和永琪,还有玫嫔姐姐的喜欢就足够了,其他的人,我都不在乎。”
“可是……”
“真的没关系,惢心,我只是想着,皇上赐了一样的坐胎药给和舒嫔姐姐和我,很是有些缘分,所以想跟她说说话罢了。我身份不如舒嫔姐姐高,舒嫔姐姐又喜欢娴贵妃娘娘,看不上我是应该的。”
惢心心里闷闷地难受。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这时候了,还叫一句舒嫔姐姐,也不会如此露出如此失落难过的表情了。
她想说什么,可嬿婉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让春婵送她出来了。
“别回去晚了,贵妃娘娘该生你的气了。”
惢心被春婵送下船的时候,人都还有些懵。
她以为,她既然来了投诚,怎么也要做些事的。
回头望了望,影影绰绰还能看见春婵急匆匆的背影,她心里想着嬿婉失落的表情,去了舒嫔处,到底委婉地说了几句话。
……
意欢到的时候,嬿婉正准备喝药。
她这次重生回来,似乎这药就没断过。
可即便是喝了那么多药,她也还是不喜欢这散发着苦味儿的汤碗,总让她瞬间梦回那九年。
春婵看着她一副赴死的悲壮表情,又心疼又好笑:“进忠公公刚才让人给送来了许多新鲜的蜜饯,主儿您等等!”
嬿婉忙放下了碗:“快去拿。”
等春婵把蜜饯找来,又是好一会儿。
嬿婉喝着药吃着蜜饯,就听外面禀告,说是舒嫔过来了。
她捻起一块蜜饯,嘴里热情:“快请!”
意欢快步进来,正看见她龇牙咧嘴地喝了一口药,飞快塞了一大块蜜饯进嘴,跟个小孩子似的。
“舒嫔姐姐!”
这“小孩儿”如蒙大赦地放下药碗,快步朝着自己迎了过来,笑得春花烂漫的。
意欢实在很难对这张脸冷言冷语,轻咳一声撇开脸:“你在吃药?”
她问了一句废话,面上便有些不自在。
嬿婉娇羞一笑:“还是托了舒嫔姐姐的福,皇上担心我身子弱不好遇喜,特意将姐姐的坐胎药匀了一些给我,就等我调理好身子,就能怀上龙嗣呢!”
意欢听见她这样说,想到最近日日都是她侍寝,心里空落落的:“皇上待你好,你别惹他烦心,要让他高兴。”
嬿婉小鸡吃米似地点头:“嗯嗯,皇上救过我的命,我直恨不得将自己这条命都拿给他,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这辈子,就希望能把皇上伺候得高高兴兴的!”
她这样说,意欢就更说不出难听的话。
意欢想到惢心说,嬿婉是觉得跟她吃一样的药,便觉得有缘分,但贵妃姐姐却觉得她是借机攀附。
她心里苦笑。
她有什么好攀附的?
虽然她家世比令嫔好,可皇上叫谁陪着,又不是看家世,而是看喜欢。
嬿婉眼神亮亮地看着意欢:“舒嫔姐姐,皇上最近在教我作诗,可我实在是不擅长此道,你能不能教教我?下次皇上再叫我去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帮帮我?”
意欢:“……那不合适吧?”
嬿婉求救地双手合十:“皇上考校的问题太难了!求求你!”
意欢向来自命清高,不愿意陷入争宠,让皇上烦忧,更不屑于为了争宠,就去攀附旁人,可嬿婉请求帮忙的表情太真诚,她又好久没见到皇上了……
她稀里糊涂地教她到半夜,又稀里糊涂地竟然就在这儿歇下了。
等第二天跟着去弘历那儿的时候,都到了地方,看见皇上俊朗的脸,她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攀附着嬿婉,上了龙船。
可很快,她就迷迷糊糊地被嬿婉几句话带入了诗词歌赋,慢慢跟皇上说了许久。
直到皇上气笑道:“你这女子,朕明明是来考校你的诗词是否进步,你哄了舒嫔过来顶包,自己倒是吃上了!”
舒嫔转头看去,就见嬿婉吃葡萄吃得高兴,已经剥了一盘子的葡萄皮了!
她又忐忑又担忧:“皇上,都是嫔妾太过投入忘了令嫔……”
弘历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是她把你拉来当挡箭牌,跟你有什么关系?”
舒嫔怔怔望着弘历牵着自己的手,羞涩得小脸儿泛红,心里感激嬿婉带自己过来,又怕皇上真的怪罪误会:
“皇上,令嫔已经学得很好了,昨晚上她向嫔妾讨教了许多,嫔妾听说,她也才刚开始学这些,能够进步如此之快,已经是世间少有了。”
嬿婉讨好地捧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剥皮葡萄过来,恭敬奉上:“皇上看在嫔妾当真努力不偷懒的份儿上,就饶了嫔妾这一回,给嫔妾放几天假吧!”
她小声嘟囔:“嫔妾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皇后娘娘了,嫔妾想娘娘!”
弘历呵了一声:“也不知道你是朕的妃子,还是琅嬅的妃子!”
他点点她的脑门:“去伺候皇后吧!”
嬿婉厚着脸皮,娇娇地叫了一声皇上,又亲手喂了三颗葡萄,这才欢天喜地地告退走了。
意欢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万万没想到,妃嫔竟然还可以这样跟皇上相处,不像是君臣,倒像是……倒像是……
她一时说不出来像什么,只是觉得,并不像愉答应常常跟娴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狐媚手段。
令嫔,她只是胆子挺大的,没有将皇上当外人,眼神清澈依赖,像是在看着能够性命相托的兄长和夫君。
是了,令嫔本就说过,她想把命都给皇上。
弘历见意欢愣神,把那盘葡萄放在她手上,淡淡问道:“你一直只跟娴贵妃来往,什么时候也跟令嫔的关系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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