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
陈友瞥见一辆三轮车正慢悠悠驶过来。
三轮车的后车厢被改装成了透明展柜。
柜子边框缠绕着一圈小灯,为陈列在里面的冰糖葫芦打光。
各式各样。
山楂、梨子、草莓、橘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水果,有灯光映照,糖壳晶莹剔透,很好看。
经过面前时。
陈友将其叫停,买了两串,没记错的话她还挺爱吃的。
才刚付了钱他就听到楼梯口有响动。
回头看去,活脱脱一头从林间窜出来的小鹿。
不对,是傻狍子。
看起来笨笨的。
宋语微小跑过来。
不得不说,她出门可真迅速。
看到她,心情都莫名要好一截。
陈友面带笑意,视线跟随她由远及近,递一串给她,“给,糖葫芦。”
宋语微胸口小幅度起伏,接过,说了句“谢谢。”
陈友正要说什么,他笑容一滞,视线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和谐。
她很好看,正是因为好看,稍微有点小瑕疵都会格外惹眼。
就比如现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有几道红彤彤的指痕,很不和谐,甚至可以说是扎眼。
陈友又仔细看了眼,忍不住皱眉:“有谁打你了吗?”
“诶?”宋语微被问傻了,呆呆地看着他。
不等她问什么,陈友抬起手,伸过去。
宋语微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脸庞。
说实话,她开始紧张了。
心跳加速。
这是要做什么呀?
对了,我们是情侣……
她小脑袋瓜开始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想。
耳尖最先烧红,然后是……
陈友屈起指节,用指背蹭蹭她略微发烫的脸颊。
宋语微注视着他的眼睛,在指背碰触脸颊的瞬间,她打了个颤。
感受着指背的触感,她小脑袋瓜有些乱。
就在她胡思乱想下一步动作的时候。
陈友只是轻轻刮蹭一下就把手收回,问:“这里怎么会有指印?”
寸止。
宋语微视线不舍的追随着那只收回去的手。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
“指印?”她抬起手揉了下脸颊。
正疑惑着怎么会有指印时,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尴尬,丢人。
人家关心她,她居然还胡思乱想些怪东西。
没脸见他了。
陈友:“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面对他的再三追问,宋语微小脸臊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皮肤本来就细,轻轻用指甲刮蹭都会有明显的红痕。
那一巴掌打得还挺狠的,指印很清晰。
见她把脸侧过去不说话,陈友很是担心:“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都动手打人了,这不是小事……”
“是,是我自己打的。”在陈友进行更坏的猜想前,宋语微坦诚相告。
说完,她脚趾尴尬地蜷紧了鞋子里的小白袜子。
陈友:???
宋语微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地进一步解释:
“我刚刚很生自己的气,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想尽可能说得合理一些,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稍微挽回一点形象。
短暂沉默。
陈友扑哧笑出声。
宋语微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这下手还挺狠的,”陈友笑她,“把脸抬起来我再看看。”
宋语微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听话照做。
她仰脸看向对方,将侧脸的指印完全展露出来。
陈友稍微凑近了些仔细看,啧啧两声,开玩笑道:
“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样吧,要是哪天又想动手了,不如让我来打,我起码还知道收着点力。”
本以为会把对方逗笑,然而宋语微的反应却有些怪。
她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一样,眼神开始飘忽闪躲起来,还小声回了句“好。”
陈友没太在意:“好什么好?净说胡话。生自己的气就打自己,你是不是真的笨?还没轻没重,不知道疼是吧……”
挨训了。
宋语微低着头。
陈友没说太重的话,只是稍微让她长长记性。
要是说太重导致一会儿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友收束训话,“好了,我也不想这么说你,看你打了自己,我也心疼,以后别这样了。”
宋语微“恩”了一声。
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在低着头的时候又琢磨了什么。
训话结束。
她抬起头来,“我知道的,你是为我好。我比较笨,要是以后我又做错了什么事,还希望你可以多说说我。”
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
陈友面色怪异地应了声“好”,算是应承了下来。
他暗中打量一下宋语微。
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天天嚷着“我不要你管!”的是叛逆期,那这求着别人管自己的算是什么期?
超出了认知范围,思考无果。
不聊这些了。
陈友缓和气氛:“冰糖葫芦快吃吧。”
宋语微嘴上说好,但却只是拿着糖葫芦,没有动作。
陈友见她又在偷瞄自己的脸色,他略感无奈地先吃一口。
之后她才敢开始吃。
就像是古代大老爷家的小丫鬟一样。
老爷不先吃,小丫鬟也不敢吃。
真是个笨姑娘。
陈友暗暗收回视线。
嘴里吃着东西,他尽量吐字清楚,朝宋语微问道:“你下午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宋语微还在慢慢平常山楂的酸甜冰凉,听到问话,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嚼嚼咽下去。
“发什么消息呀?”她问。
陈友:“我都快迟到快一个小时了,你都不问问我。”
宋语微眨眨眼,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吃饭的事。
不等她回话,陈友眯起眼:“你是不是心里没我?”
宋语微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拨浪鼓似地摇头,“不是的!”
陈友:“那为什么不发消息问我?”
“我……”
宋语微欲言又止,她垂下视线:
“我没资格问你什么,你愿意来请我吃饭,是你对我好,不来也是应该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
陈友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宋语微的脑回路会往这个方向转。
真是个笨姑娘来着。
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突兀道:
“你会嫌弃我吗?”
宋语微抬起头来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她老实巴交道:“我不会嫌弃你。”
陈友:“那行,这个给你。”
说着,他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她。
看着宋语微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这个太甜了,我不是很喜欢,只咬过一口,你不会嫌弃吧?”
宋语微眨巴眨巴眼,陈友的思维太跳跃了,她一时间跟不上。
小脑袋瓜延迟有些高。
等网络好一点后,不是,等反应了几秒后,她连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陈友:“我不信,你先咬一口。”
宋语微也听话,咬了一颗,冰凉酸甜。
陈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问:“想吃什么?”
宋语微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你定,我都听你的。”
这几天基本都是这样的对话,问她想吃什么,她从来都不敢说。
不过也不需要说。
陈友对她足够了解。
初中加高中,足足六年的同桌可不是白当的。
陈友假装思考,故意以试探的口吻问:
“那就去学校后门的张记干拌面?这两天应该有老板自己熬的冰糖雪梨,好久没喝了。”
宋语微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恩,听你的。”
陈友嘴角掩笑。
记得没错,她爱吃。
两人顺着学校围墙,往后门方向走。
宋语微拿着两串糖葫芦,慢慢品尝,走到店里刚好吃完。
一如既往,陈友点餐,宋语微听从安排。
不用和老板说话,她暗暗松了口气。
陈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观察她,想大致搞清楚她的心理状况有多糟。
可就这段时间观察下来,结果不容乐观。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往坏的方向想了,但依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
或许应该带她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
可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要带她去看医生也不现实。
陈友琢磨着这些事情,侧头瞟了宋语微一眼。
今天店里的人有点多,这姑娘低头缩肩,尽可能地靠近自己以寻求安全感。
陈友暗中照顾她,选了个靠墙的角落。
在外面吃饭,只有两个人的话,基本上很少出现并排坐的情况,大部分都是面对面坐。
陈友和宋语微就是那个很少出现的情况。
两人并排。
宋语微坐在靠墙位置,陈友坐在外侧。
只要他一坐下,墙壁和他之间就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区域。
他就像是一扇门,一坐下就隔绝了整个世界。
可能在别人眼里,是他关住了坐在里侧的女生。
可在那个女生眼里,是他关住了整个的世界,给予她安全又自由的空间。
只有这样。
她才能在吃饭的时候和他正常说笑交流。
享受他给予的片刻自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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