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王皇后火冒三丈,海朱目光如炬,两双眼里的四团火苗俱不肯退让。
纠缠着熊熊燃烧在一起,大有同归于尽的势头。
到底是王皇后居后宫高位多年,可谓身经百战。
少顷,作了个深呼吸,慢吞吞地说:“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海朱闻言马上来了精神,身板跪得笔直,满怀期待地看着。
王皇后却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慢慢地撇着茶水,轻轻啜上一口。
半晌,才“唉”的一声叹口气:“接下来的事就看太子肯不肯配合。”
“母后但说无妨,儿臣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此时,只要能救小叠,纵然不做这个太子也要将她救出去。
“好,这可是太子亲口所言。”王皇后见海朱吃了秤砣铁了心,给他一条退路又何妨。
“只要答应娶长孙蕙,本宫就放了那丫头,就算你以后再娶她做侧妃,本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太子意下如何?”
海朱眉头一拧:“母后又何必苦苦逼迫儿臣呢!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遗憾,更是痛苦。
从此人生便少了花开花落的美好,那是何其悲哀的一生!”
王皇后威仪端庄坐于上位,目光冷凝地注视海朱:“本宫先把话摞在这里,救不救还得太子自己拿主意。”
海朱闻言当下火气噌噌直往上蹿,绕了半天还依旧在原地踏步,再次叩头。
面色黑沉沉的与王皇后对视了两个呼吸,一字一顿道:
“儿臣恳请母后莫要伤害小叠,若不然,您……会后悔的。”
说完起身,袖袍拂过,大踏步走出了奉阳宫,
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全然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气得面上一抽,抓住凤椅的骨节泛白,暗暗咬牙:
“翅膀长硬了,竟敢威胁本宫,本宫后悔什么?难不成……还要造反?”
梅傲姑姑从帷幕后走出来,默默地重新斟上一杯新茶。
王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心头怅然。
终归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桀骜不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反倒没落着半点好。
染秋园景致正好,曼罗一袭紫烟罗裳,裙摆繁复,紫白交错。
漫步在琼芳小径,忽觉眼皮子跳个不停,逛园子逛得甚是无趣。
秋风拂过,木叶凉意扑面而来,忙用香帕捂着嘴咳了几声。
突然打算去奉阳宫,叫荷姿去传备小轿。
荷姿瞧了瞧那张气色极差的小脸,担心地说:“待公主身子好些再过去吧!”
曼罗微微带喘,颦眉道:“叫你去,只管去便是。”
说话间,远处一抹淡淡的青影若有若无,高公公穿过重重花影,急匆匆向这边走来,手上似还拿着一物。
片刻便到得跟前,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帖子:“公主,太子奕差人送来拜帖,稍后便到。”
曼罗“嗯”了一声,荷姿双手接过帖子递上,往日百里奕要入曼妙宫拜见,皆因身子不适找各种理由推脱。
不想今日却连带着送来拜帖。她面色沉了沉,旋即眼角眉梢绽放出异彩,对高公公道:
“快,吩咐下去,在岁寒亭接见。”
曼罗手背触了触发烫的面颊:“荷姿,我这气色还好吧,快去将胭脂拿来,”
说着又扶了扶云髻。
“父皇赏的那支红玛瑙流苏簪一并拿来,这身衣服还好看吧!不行,得戴个面纱……”
荷姿扑哧一笑,“我的公主啊!比天仙还美呢!”
曼罗嗔道:“哼!别骗我,小心打发去浣衣局。”
吓得荷姿立刻噤了声。
岁寒亭,古朴典雅,竹帘半舒半卷。
曼罗头戴烟纱笠,只余得红唇若隐若现。
她跪坐在木榻上,案头茶壶白雾袅袅,一溜儿玉制茶具仿若精美的艺术品。
男子一袭大袖宽幅云锦白袍,墨发高束乌金冠,迈着优雅的步伐如夏日的清风徐徐而至。
少女双颊滚烫,心跳莫名加快。
男子每向前迈进一步,就犹如踏在她的心尖上,颤颤巍巍的。
她端起案几上的茶轻呷一口稳了稳心神。
男子带着朗朗浅笑站在亭前,如阳春三月的风,温暖直达心底。
他的声音有着令人向往的磁性魅力:“公主的病可好些了?”
“我的病好多了,殿下请上坐,”曼罗用香帕捂着嘴轻咳一声,柔声细语道,“殿下不必客气,叫我曼罗就好。”
景炫微笑晗首在对面从容落座,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赞道:“好茶!”
曼罗盈盈笑道:“此为甸国特制贡茶,连着煮茶的水也是从北山引进的山泉,自然清香绕鼻,带着甘甜的味道。”
少女面带微笑,心头却品出几分苦涩,虽然成婚时间定在明年仲秋,但于她而言又是如此的遥远。
男子迷人的桃花眼透过半卷竹帘,看向假山处一挂清泉,溅起一阵飘渺飞烟,带了闲暇的情怀悠然道:
“曼妙宫景致不错,在此吟诗作画,对弈抚琴,品茶煮酒,倒也是种神仙日子。”
曼罗朱唇轻启,嘴角笑意嫣然,眼底潋滟柔光被素纱遮挡。
“要不,曼罗陪殿下到园子里走走,赏花觅景如何?”
“如此甚好,能得公主作陪,奕倍感荣幸。”
少女掩口轻笑:“叫我曼罗。”
“都是我的不小心。”男子弯唇笑得温柔,放下手中茶杯潇洒起身。
曼罗走下木榻,只觉整个身子虚浮乏力,身子晃了晃。
男子连忙伸手体贴揽住,温声道:“怎么样?若感身子不适,还是回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曼罗咳了两声,婉尔笑道:“不碍事,殿下头回入曼妙宫,岂有怠慢之理。”
景炫执起少女的手走出岁寒亭。一双人施施然行走在花树丛,男子风流万象,挺拔玉立,宛然护花使者。
如此竟不能长相守,曼罗心中倍觉凄凄然,悄悄抽回手,今日能并肩而行,待到明日不知是何种光景。
园内假山泉水,松墙幽深繁茂,偶尔飞来两只步履优雅的仙鹤,再跑出一只机灵可爱的小鹿。
曼罗温婉开口:“奕殿下在宾馆住得可还习惯?”
男子语气带了几分随性:“当然习惯,穆苏驸马下榻处,焉有差了去的道理?”
少女笑了笑没言语。神思转了几转,幽幽道:
“今日奕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到我宫中,竟还送来了拜帖,就是单单为了瞧风景吗?”
“那当然,更有美人这道风景线,若不然公主以为呢?”景炫伫立在她身旁,身形颀长挺拔,仿若一座避风的港湾。
曼罗清丽一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二人沿着芳菲岸,落花有声,渡水无痕。
泉水汇成一方大大的清池,池中假山流水飞溅,薄烟渺渺,青松吐韵。
两只洁白如雪的天鹅姿态娴雅,傲然游弋在琼池中。疏林照影,景致可堪入画。
曼罗身倚朱栏,指着两只天鹅道:“往年整个园子都不曾有过,今年却飞来一双。”
“定是两只失群的大雁,雌鸟受伤,雄鸟为了护住雌鸟而留下,”
景炫唇角含笑,一只手负在身后,墨发随风,衣袂飘洒,抬眉眸光璀璨地看着池中。
“待雌鸟伤好就会飞走,不知它们尚否识得归程路。”
见有旁人围观,两只天鹅受惊慌乱地游向石罅处,翻过石台时果然瞧见瘦小的那只走路带跛。
曼罗幽声叹道:“好一只有情有义的雄天鹅,面对伤残不离不弃。”
景炫侧眸看她,面纱下,唯余红唇隐约。
清风拂动烟罗纱起伏不定。她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只是那么轻咳一声。
景炫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然后握住双肩,面上带着优雅清贵的浅笑。
如水温良的眸光透过烟罗纱,看向那影影绰绰的面孔,暖声道:“风大,咱们回去吧!”
曼罗笑道:“殿下也回去吧!”然后像是自言自语,“我得去奉阳宫给母后请安。”
男子久久地凝视着没说话,方才还明朗的眸中忽然变得深不可测。
半晌,整个人忽又如沐春风,眉梢一扬:“去尽尽孝道也好。”
到了用晚膳的时刻,拾香殿内,王皇后面对几十道可口美味的珍馐,却被诸事搅得无丁点胃口。
手一摆,刚想叫梅傲姑姑拆下饭菜赏了下人。
周公公急匆匆行来报曼妙公主求见。
王皇后身子一僵,心中不甚惊异,曼罗自打病后,几乎很少来奉阳宫,都是她亲自过曼妙宫,今日如此又是为哪般?
莫非又与那野丫头有关,呵呵,想不到这宫里有个什么事,传得比闪电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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