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一路行来的寒霜苦雨,诸多的生死别离,小叠笑容僵住,嘴角微微弯了弯,颓然道:
“跟着本宫有什么好,看看身边的人,没几个能有福报,伤残、夭折、厄运、不得善终。
跟着本宫反倒让人担心,把你两个留下,一半是为了清凝,一半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好,至少能安安稳稳过此生,少了奔波与劳碌。”
舒嬷嬷缓过神,擦了一把泪,无助又悲伤:“公主这说的什么话,即便是赴黄泉,老奴也是义无反顾,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黛色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悲悲切切道:“我和嬷嬷自始至终只效忠公主,为公主可肝脑涂地,二小姐素来不待见咱们,如今要我二人对她如公主这般忠心,恕奴婢做不到。”
是啊!以前孟清凝总是对斗婵院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却要去侍候她,怎能不叫人心头窝囊得紧。
小叠故作轻松,笑眯眯道:“你们只是多照看着一点便是,也不用亲自做什么,有事只管吩咐下人,待清凝病情好转……”
话到此处顿住,看了看陈管家,“若遇上什么好儿郎,给黛色说个好婆家,舒嬷嬷只管在府中养老便是,朝中自会有人照拂你们!”
“奴婢不嫁,如若真到那日,奴婢就去找公主,一辈子侍候公主。”
黛色无声地淌着泪,打小就被哥嫂卖进孟家当小婢子,与小叠做伴。
那深厚的情义如同姐妹一般,岂能说别离就别离,更可气的还是因为孟清凝。一时,既不应承也不摇头。
舒嬷嬷低低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老奴当竭力为公主效劳。”
陈管家感叹:“瞧公主安排得多妥帖,虽说小叠苑比不得皇宫大院富丽堂皇,但在帝都也算得上豪宅,公主也没拿你们当下人。如今有求于你们两,那是抬举,还不快快谢恩!”
主仆二人心不甘情不愿跪下,磕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说好要陪公主出嫁,说好要侍候公主一辈子,今日全都变了样,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小叠心里也难受得紧,只觉着鼻头发酸,但还得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道:
“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以后就将二小姐当作主子好生侍候,本宫自是感激不尽,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两忠仆只得噙泪点头,此后虽不再贴身侍候,但能为主子排忧解难,也不算辜负了主子的一厢情义。
眼瞧着后日就要启程,小叠善良的心性让王皇后是越来越不放心,身在皇宫没点心眼能活得出来吗?
皇室之中,明争暗斗,虚伪奉承,尔虞我诈。旁侧没个奸猾的人提点出主意,只怕要吃亏。
便将近婢瑰丽姑姑拨了过去,外加柳柳和桃蜜两个伶俐的丫头,也应该能够独挡一面。
越到出嫁,小叠竟有点舍不得王皇后,毕竟母女连心,纵有再多的过节都可以化解。
现在王皇后虽然大权在握,但觊觎这个皇权的人并非个把,朝中暗潮涌动,不服之人大为有之,随时随地都想将她赶下台。
若不是及时将连瓒提拔上任,想必这朝堂怕是不好掌控。
许多事情王皇后要亲自说教,省得小叠到南武国乱了方寸。
此去长路漫漫,叫谁护送,王皇后都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夜辛可堪担此重任?
郑武阳王生霸领三千卫士,日后就跟着小叠作护卫,到时寻块地让他们自食其力就好。
手头有几个兵终究是好的,排场气势都不一样,小叠并未反对,沉思片刻道:“他们的伤都好了吗?”
王皇后说:“用了还魂丹和金创特效良药,好得很快,现已无甚大碍。”
此刻,小叠又想起海朱,心中莫名心痛酸楚。
他走了,可是一切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改变什么。日头出海曙,明月照西楼,白天过了又是黑夜,光阴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留。
人死如灯灭,纵有千般情,万般爱,最后终成空,人只不过是万丈红尘中最卑微的一粒尘埃。
二月十六长公主出嫁,早就在民间传开。六匹马套的大红辇车,玉雕宝砌,十里红妆,车骑兵马护送。
场面气势恢宏,蔚为壮观,全国轰动。无论帝都或是路上,男女扶老携幼,都跑出来观看百年难遇的盛大婚嫁场景
更有甚者为了开阔的视角,早早爬上房树等候观看,奢华气派的场景,闪得围观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小叠坐在大红喜车内,映得整个人也是红彤彤的,如落霞般美丽。
由于长途跋涉,并未用喜帕,无论车内还是车外的景况都瞧得一清二楚。
车内的沉水香、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龙涎香熏得人恹恹欲睡。
水晶流苏发出叮铃铃如筝弦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连那四面垂挂的避水帘也是红光照人。车壁上装饰着珍珠,玛瑙翡翠等。
旁侧有睡榻,衣橱,玉桌上置有茶水棋盘,墙上挂着古琴,书架上都是她亲挑的册子,小小的喜车内一应俱全,有照明的夜明珠。
小叠完全置身于这方小天地中,外界的热闹欢呼似乎与她不相干。
她瞅着车内的布置,看到桌上的琉璃瓶,顺手拿起瞧了瞧。
此时那条青龙鞭小得可怜,像条小蚯蚓,着实可爱得紧,海朱说过是他们从骷髅园带回,神通广大,以后还会大有用处。
小叠眨巴着双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委实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不过,海朱是不会骗她的,骷髅园充满恐惧,而又神秘莫测。
喜车晃晃荡荡前行。新婚之夜,当景炫揭开红盖头,看到的不是曼罗,该是怎样的震惊和愤怒?
小叠一颗心也随之七上八下晃晃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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