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在司礼官的主持下,小叠任由喜娘扶着,遵循着南武国的繁文缛节举行婚礼仪式。
早先在穆苏国时就演练过好几回,现在做来倒也轻车熟路,只希望时辰快点过去,小叠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当司礼官长声高唱:“一拜天地,”小叠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仪式进入了尾声。
最后夫妻对拜完,她被喜娘等一干人族拥着送入洞房,其他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留下参加宴饮。
此时小叠已饿得饥肠辘辘,忽闻得瓜果酒香,便将喜帕掀开一角搭在头顶。
但见室内:龙灯凤烛,红锦绿彩,宽大的喜床镶金缀玉,红罗帐华丽奢豪,落地红纱帷帐层层叠叠如烟似雾,地上铺着描凤红织锦,在红烛照耀下华光流璨……。
好一派红彤彤、喜洋洋之气。
柳柳赶紧将盖头的一角拿下,仔细遮严实,笑吟吟道:
“公主万不可自行揭开喜帕,会不吉利,须等新郎官亲自揭下。”
旁边,瑰丽姑姑面目亲和。
“公主啊,大婚之事,须得谨慎,该忌讳的地方还得要遵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信其大不可信其小!”
小叠争辩:“只是瞧一瞧,瞧一眼而已,你们无须紧张。”
桃蜜凑到近前,悄声问:“公主饿了吗?好多好吃的,奴婢给你拿些。”
小叠又将那一角撩上去,见果子糕点肉食摆了满满一桌子,起身跑过去,拈起一块花糕往嘴里送。
瑰丽姑姑怕小叠饿着,干脆让她多吃些。
小叠便无所顾忌,坐下大吃大喝,这场景好似有几分熟悉。
骷髅园成亲的画面一闪而过,再要细细追忆,怎么也记不起丁点。
暗想:这个把月定是累坏了,已经开始产生幻觉。
待吃得差不多,柳柳和桃蜜将桌面收拾一二,尽量弄得和先前一般,不让人看出什么破绽。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忽闻外边厢传来娇声燕语,沉稳的步伐声由远而近。
小叠慌忙将喜帕拉下,规规整整重新坐回床沿,心,止不住地狂跳,紧张得身体僵直,不安地捉紧了手。
瑰丽姑姑复将喜服盖头理平顺,向太子道了喜,所有人退了出去。
随着那脚步声踏进新房,后面的拉门“轰隆”一声合上。
小叠身子一颤,像把她的心卡在门缝里,心跳一阵紧似一阵,陌生的气息带着酒味的醇香迎面扑来。
小叠向来不怕事,此时心头却慌乱得很。
马上就要露出庐山真面目,冷笑?嘲讽?鄙视?大发雷霆。
没有什么可怕的,她不断地自我安慰,花川公主不管是身家还是相貌才艺,望今天下,有几个能与她相比?
就算曼罗妹妹本人,也不一定就比她强多少。
小叠很不厚道地想着。下巴扬高了两分,虽然对方看不见。
新郎仍戴着金蛟面具,踩着火红的地毯,迈着轻缓优雅的步伐,一步步靠近。
小叠觉着有团火红停驻在面前。此时的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得呼吸可闻。
新郎一言不发,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他不急着揭盖头,坐到桌前,自斟杯酒,把玩片刻。
回头,看端坐床头的新娘子,将酒杯送了性感的唇边,倾杯饮酒。
交杯酒不是两人一起喝的吗?他怎能独自酌饮?
小叠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那份忐忑,又悄悄地爬了上来,她听到空酒杯落桌的声音。
新郎拈起一片翠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待将所有的糕点水果偿了个遍。
方才慢吞吞地走到新娘面前,磨磨蹭蹭好一阵,才拿起玉如意轻轻挑起红盖头。
随着红盖头缓缓卷起,对上的是怎样一张美丽动人的面孔。
肤凝霜雪,柳眉若远山青黛,美眸似秋水含烟,鼻若悬胆,唇似樱桃。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每一处五官都美得惊心动魄,每一寸肌理都透着妩媚娇俏。
让人一见,顿生怜香惜玉之情,想要搂在怀里好生疼爱。
那一刻,虽然看不见他的真实面容,但明显感觉到眼前之人身子微微往后一顿,性感的薄唇张了张,好似非常吃惊的样子。
小叠心头一跳,料他定是被眼前偷梁柱的情景,给震惊到。
这厮向来高洁冷傲,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委实慑人,不想对上面具下那双审视的眼,遂心虚地垂下头去。
他站在面前,红色衣袂飘飘洒洒,晃得小叠心慌意乱。
他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垫着下巴,默默地注视着她。
眼神在她脸上来回审视着,像是要洞穿什么,又好似在沉思,面具下的双眼如星空一般深邃,却看不清表情。
半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抬起右手,那手在微微颤抖,一点一点靠近。
想要触摸那张美得不太真实的脸,但是很快又缩了回去,哑着嗓子,问:
“你是……花川公主……东阳曼罗?”
少女长睫一扬。先点头,然后又摇头,不知他这样问意欲为何。
接下来是沉默,一个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一个无措地绞着秀美的手指,不敢直视过去。
“你为何要冒充她?”新郎嘴里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该来的还是来了,面色唰地变白,身子没来由一颤,差点从床沿跌落。
被人当场揭穿老底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还是在这敏感的新婚之夜,让人无地自容。
那又为何送琴人木雕,为何多次舍命相救,在小木屋折比翼鸟,为何做美人木雕,再刻上她的名字,“梦里红绡,轻叠数重,”在她昏迷之时为何又带到剪云城细心照料。
难道一切真的只不过是错觉,是想利用她的假象?利用她是墨玉箫的主人,开启花镜之门?
想自己好歹也是公主之身,父皇亲封的花川公主,陪嫁又丰厚,足可让她几世衣食无忧。
与其在这里受窝囊气,还不如回到花川封地。
小叠重新坐正了身子,小嘴一撇,没好气地说:“要休就休,少废话。”
他听得身子一震,呆愣片刻,才戏谑地笑了笑,说:
“公主,好生休息,本宫今日实在太过劳乏,明日再来看太子妃。”
说完,慢慢地转身离去,衣袂带起的风却是极凉极凉地扫在她的面颊上,只听门被轰隆一声拉开。
“太子殿下这是?”瑰丽姑姑不甘地问,堂堂大穆苏国长公主,新婚之夜被夫君摞在一边晾着,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么。
“父皇有急召,”新郎脚步停也没停,直视着前方,扔下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婚房,“好好照顾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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