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苍澜当下有些忧愁。
不是因为燕军的行军路线不顺利。
恰恰相反。
很顺利。
或阵斩、或纳降、或急袭
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先后彻底攻克了东齐北境六座重镇。
如今大军就驻扎在庆州,严阵以待。
只要齐军敢来犯境,必叫他们大败而归!
而人无近虑,则必有远忧。
路苍澜愁的恰好就是将来的燕国
先有逍遥关大捷,保证了燕国西境无忧。
后有北境六城的易手,强化了军队的甲胄和战力。
可以说,伴随着一步步战略的展开,如今燕国走向强大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惹来他国的注意!
毕竟
将敌人扼杀于摇篮之中可谓是基本常识。
无论是哪一国,都不会坐视下一个“大周”的诞生。
燕国必定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也正是基于这种情况下,路苍澜基本已经能预想到将来可能会有分兵作战的那一天。
两线?
甚至三线!
到时就算自己再怎么全能,也不能真的一个人给劈成两半用吧?
所以这时候,再培养一个未来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就显得非常重要!
可选谁呢?
众所周知,如今燕国朝堂武将那是青黄不接。
不是老的快入土。
就是年轻到毛还没长开。
好不容易有一个稍微正值壮年的吧路苍澜选了。
可选了之后,当事人现在的感受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在选之前,他本以为赵业可能只是为将天赋平庸一点,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自己多费点心,好好培养一番,怎么着也能把他带出师来。
可就是这跟在身边没几天的功夫。
路苍澜却惊奇的发现,赵业的情况似乎与当初自己所料的还有些出入?
他不是没有悟性。
恰恰相反。
每次自己的想法,只要稍加点拨,他都能很快悟透,并且举一反三。
自己以城池为例,向他询问齐军的布阵情况,他能很快就给出破敌之法。
自己以粮草兵马调动为由,向他询问行军路线,他也往往能给出最佳的答案。
看似一切都很正常。
可问题偏偏就隐藏在其中!
路苍澜总觉得如今的赵业从骨子里似乎就透露着一股名为“傲慢”的情绪。
经常会对敌人产生一种莫名“轻视”心理。
那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我跟在丞相身边学习多年,每每遇到困惑,就连丞相也要再三询问于我,你算什么东西?”
路苍澜时常怀疑。
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透露岐王身份的缘故,这才让好生生的一名憨厚将领膨胀到如此地步?
竟为功名所累。
要知道,为将为帅,最大的忌讳便是轻视敌军!
那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三军将士的性命不负责!
到头来与自取灭亡有何异?
路苍澜有些惆怅的倒在帅椅上,将手臂搭在额头,表情犹豫。
感性告诉他,也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怎么就能迅速确定一名将领的秉性呢?
可理智告诉他,要防患于未然!
既然赵业已经显露出这样的苗头,那不管是真是假,当趁着自己还没投入过多精力之前,将他尽快彻底舍弃掉,然后另择他将加以培养才好。
可问题是。
舍弃之后,应该再选谁呢?
如今燕国除了赵业,还有一个能打的吗?
拓跋熊?
全恒虎?
这俩老头儿的年龄加起来都要超过燕国存国的年龄了!
他就怕自己还没把他俩带出师,他俩就先棺材板盖盖,给埋进去了。
袁禄?
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以他的观察,这小子更适合成为战场之上的先锋,用以冲阵破敌,而不是统兵调度的将帅。
赵鹿泉?
他倒不是轻视女子为将。
只是她以前毕竟没有万人以上的兵团作战经验,就算要培养,也得真正意义上的从头开始。
而且这途中,还有可能遭受各种类似于赵业之类的“风险”。
成本难免有些高。
思来想去。
路苍澜到头来还是只能将目光放在赵业身上。
可他也深知,如果这种“傲慢”、“轻视”真的是从骨子里滋生而出的,那绝不是简单说教两句就能改掉的。
必定得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有可能大彻大悟!
但
谁会想着没苦硬吃啊?
如今燕国虽有了强国的基础,可那也是需要时间来过渡的。
在没彻底壮实起来,本就羸弱的身体哪能经得起随意摧残?
“要是鹿鸣军那帮家伙还在就好了,我也就不用如此纠结了”
路苍澜有些惆怅。
要是他身边还有那帮老伙计们帮忙,自然不愁无人可用。
无论是毒士明陵,还是其他五虎,都有其擅长的方向,发挥的好,各个都可以用来独挡一面。
只是
“终究还不到时候啊。”
路苍澜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再等等。
“等此战过后,燕国就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之后再安稳发展几年,等面对大周有了自保之力。
“到那时,我就有底气能将你们全都接出来!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他自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倘若燕国还没有发展出绝对的实力,自己就先贸然联系鹿鸣军众人,那只会引来女帝的仇视与怒火。
到那时,不光是害了他自己和信任他的那群老伙计。
更是害了整个燕国!
那是路苍澜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忍。
哪怕祁鸿因此战死,他也绝不能允许自己被某种情绪冲昏头脑。
能做的只是默默加快自己的节奏步伐。
仅此而已
路苍澜思绪缓缓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坐直了身子,捂脸一叹:
“罢了,便用一场小仗试试吧。
“如果他能扛得住,纵使还有些小缺陷,依旧证明还有培养的价值。
“如果不能”
路苍澜没再说下去,但神色之间,已然有了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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