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中军大寨中,昔若守着浅渔和黎月,不时给浅渔擦一擦脸。
看着浅渔那张犹如羊脂玉雕琢而成的脸,即使现在十分虚弱,还是那么动人心魄,昔若心里一阵羡慕,“难怪大哥哥这么喜……”
“水……水……”
突然,浅渔莹唇微动。
“浅……浅渔姐姐?”昔若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惊喜。
浅渔听到有人叫她,强烈的求生意志帮助神智快速恢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昔若?”
昔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拼命点头。
浅渔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大战群妖的时候,神色马上紧张起来,“妖怪呢?”
“姐姐别怕,”昔若赶紧拿来一杯温水,“妖怪都被打跑了,没事了。”
“哦……”浅渔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喝了一口水。
温水入腹,浅渔感觉好一些了,“我……我这是怎么了?感觉睡了好久好久……”
想起浅渔毒发时的恐怖样子,昔若现在还有点儿后怕,“你、你中毒了,不过现在应该、应该没事了。”
浅渔听到“中毒”二字,突然觉得脖子后面疼了一下,本能地用手去摸,“到底怎么回事?”
昔若道:“听大哥哥说,大家本来在一起守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中了那些坏蛋的血毒,我们不通医术,就请来了阿古叔,是他用换血大法救了你。”
“换血大法?”浅渔心头一跳,不自主地紧张起来,“换……换谁的血?”
昔若细眉紧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也明白这件事没法儿隐瞒,“阿古叔说,这个血毒特别厉害,发作起来人就像疯了一样,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只有用最亲的人的血来交换,才有可能解毒。”
“最亲的人……”
浅渔声音颤抖,“是……是我哥哥?还、还是姐姐?”
她不敢猜,无论是谁,这痛苦她都承受不住。
昔若正要开口,浅渔突然发现自己的另一边还有一张床,上面盖着一件被血染红的兽皮上衣。
浅渔看了昔若一眼,小女孩抿着嘴垂下头啜泣,已经不用问了。
浅渔深深吸气,左手颤抖着伸了过去,刚一碰到那件兽衣,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她特别想看看是谁,却又不敢看,心中煎熬痛苦。
“这是……是月姐姐。”
“姐!”
浅渔失声惊叫,一把掀开了兽衣,那一幕,如同尖刀一般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上,永远挥之不去。
黎月的脸上满是抓痕,一只眼睛烂了,留下深深的血窟窿,已经快看不出模样了,身上也破破烂烂的,几乎没几块好肉了。
浅渔这才明白,为什么昔若刚才说血毒发作时就像疯了一样。
“姐姐……”
浅渔崩溃了,泪如雨下,不停地呼唤着姐姐,但黎月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
“啊!”
浅渔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拳疯狂地砸着地,关节处都是血迹。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昔若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浅渔姐姐……你、你别这样……”
浅渔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趴在黎月身上疯狂哭喊,简直把之前十七年的泪水都流干了。
可她毕竟重伤初愈,哭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她渐渐缓和下来,突然问道:“我姐、我姐是因为给我换血才这样的吗?”
昔若一惊,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告诉了浅渔真相,她能承受的住吗?
看小女孩迟迟不回答,浅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问道:“我、我大哥呢?”
昔若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其实……其实换血救你的,是黎阳哥哥。”
“什么!”
浅渔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昔若又说了一遍,“当时阿古叔说出换血大法时,黎阳哥哥说,你是他的至亲,必须要救,而且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用他半条命换一个亲妹妹,怎么都是划算买卖,一定要救你。”
“哥……”
浅渔的心好痛,虽然和黎阳这个哥哥相认之后接触不多,但她能感觉到,哥哥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可是……”浅渔看了一眼黎月,“可是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是妖怪干的?”
昔若看着虚弱至极的浅渔,实在不敢再说实话了,“她……月姐姐也是中了妖怪的血毒,但没来得及救治。”
浅渔一听,难道是自己和姐姐都中了血毒,大哥却选择救自己?
“为什么啊……”
浅渔的痛苦越来越深,“为什么要救我啊?我从小就是个逃兵,对部落一点用都没有,为什么要救我啊!”
浅渔实在不明白,感情深厚、联姻结亲、带领部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姐姐都比自己重要得多。
“浅渔姐姐,我听大哥哥说,那间石房里,有月姐姐留给你的字。”
“字?”浅渔一惊,“什么字?”
“就是……”昔若小手比划着,“就是写在墙上的几个字。”
浅渔明白了,那是姐姐的遗书,是她最后要说的话。
“走,昔若,扶我去石房。”
昔若点点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幸好浅渔身子本来就非常单薄,中毒之后又瘦弱了,昔若勉强还能扶得动。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拐一拐地向石房走去。
走到断魂石房跟前,石门半开半合,浅渔想起半日前还和姐姐在里面谈心,现在时过境迁,亲人已逝,实在痛心疾首。
昔若有些害怕,“听说月姐姐在里面受了很大的罪,姐姐,要不你休养一下再看吧。”
浅渔摇摇头,“进去吧。”
一进石房,浅渔立刻闻到了那股血腥之气,她轻咳了几声,看到了满墙满地的血迹抓痕,想到姐姐死前承受的非人痛苦,她不自禁地咬破了嘴唇,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昔若感觉浅渔浑身都在颤抖,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浅渔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缓了一会儿,“那些字,在哪儿?”
昔若指了指最里面的小房间,浅渔看了过去,胸口起伏更加厉害了,那是姐妹俩这两天一起睡过的房间,此时要再进去,却需要莫大的勇气,若不是旁边有个孩子逼了自己一把,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浅渔又准备了一会儿,终于在昔若的搀扶下走进了小屋。
里面只有一盏小灯,昏暗朦胧,墙壁和石床上全都遍布血迹,浅渔看着那一道道暗红色的抓痕,心里一下下刺痛。
终于,她看到床头的墙壁上写着十二个字,用血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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