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皇帝坐直了身体,先前明妃曾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此女和邵巍之间似乎有些情愫。
然而他瞧见此女面上的红斑时又将那话丢在了脑后,并未放在心上。
当初邵巍大胜丽壤归来,他问邵巍想要什么,加官进爵,金钱美人,但凡是邵巍想要的,他都给得起。
但那人什么都没要,只给自己划了个小小的将军府,带着那少的可怜的下人住在其中。
明妃的话他可以不信,但这邵行简却不会说一些空穴来风的大话,由此看来,此女和邵巍之间,应当确实有些渊源。
他看向李丞相的目光中带了些冷意,继而看向邵行简,帝王的威严瞬间显露出来,“邵爱卿,你继续说。”
“回陛下,前些日子顾大夫在京医堂里帮人看诊,由于心地善良,顾大夫在京医堂里收的诊金很低,是以那些贫穷百姓们也能去找她看诊,使得百姓们口口相传,知道顾大夫的医术精湛。”
“前几日臣听闻顾大夫被人以医术不精,接生时害的产妇和刚出生的女婴身亡而抓进了大牢,臣确实有些私心,毕竟邵巍将人托付给了臣,臣自然要将此事查的个水落石出。”
他看向李丞相气的不停上翘想要与自己辩驳的表情,勾了勾唇,“李丞相有话要说?”
李丞相使劲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他只好继续,“起初臣还没想着将人带到大理寺,只是与那府衙稍稍商量了几句,想着莫要给她用刑便可,结果当日便听闻丞相夫人和千金一同去了关押囚犯的大牢。”
“说起来臣倒是要问一问丞相大人,夫人和贵千金为何要到那等污秽之地去?”
李丞相对此当真是一无所知的,猝不及防的听到这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脸色极其难看。
顾青禾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的表情,心道那母女两个行事难不成当真还瞒着他?
“将人带到大理寺之后臣也是一直在查此事的真相,顾大夫先前提过一嘴那刚出生的女婴脚掌上有个黑色胎记,臣特地去看了,死者一家百般阻拦,不想让臣接近死者,而臣用帕子浸湿了盖在那帕子上,不消片刻,那胎记便被擦掉了。”
“当日臣便将死者的丈夫带到了大理寺,丞相大人,要不咱们直接让此人来这里当面对质如何?”
到了这时候,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前李丞相便在他面前提起过希望他能给自己女儿和邵巍定亲一事,皇帝借口邵巍远在池州,且此人脾气倔,贸然下圣旨兴许会激起他的反骨,于是将此事拖了下来。
不曾想这才没过多久,便出了这种事情。
李丞相年纪到了,他与夫人的感情皇帝是知道的,当初那个出生便不知所踪的孩子对丞相夫人的打击有多大他亦十分清楚。
是以这些年不论李丞相做出什么样的糊涂事,不论那个李秋怜在京中怎样的骄纵跋扈,他都护着。
当初王侍郎家的女儿对邵巍有意,她让人生生划破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二八年华的姑娘家毁了容貌,想不开自尽了,王侍郎跪在御书房里哭的老泪纵横,希望他能给自己女儿一个说法,可他依旧将此事压了下去。
后来王侍郎辞官卸任,愤而离京,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城回了老家,皇帝每每看到李丞相,便能想起王侍郎那浑浊的,充满失望的眼睛。
皇帝沉默着不发一言,李丞相的心如坠冰窟。
他这官场上的老油条,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的事情被拆穿,约莫就是皇帝对他李家最后一次的迁就了。
这么多年了,再多的情谊和愧疚也该被消耗殆尽了,更何况这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一般,李丞相嘶哑着声音道:“陛下,臣的妻女做不出这样的事。”
皇帝静静的看着他,眸中失望也好,无奈也好,最终都化作了平静,“既然如此,邵爱卿便将人直接带上来吧。”
邵行简吩咐了几句,那男子很快被带了进来。
整个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李丞相再次开口,“此人怕成这样,焉知不是邵大人屈打成招?”
他在替自己的妻女辩驳,余光却察觉到一旁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猛地抬头,对上顾青禾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
二人对视,顾青禾勾出个很轻的笑,缓缓移开视线。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邵行简早料到会有这一出,轻叹一声,“既然如此,丞相不妨检查一下此人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你们这些经常审讯犯人的,有的是手段令人身上不留痕迹,仅凭伤痕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邵行简抿了抿唇,“王成,将那日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在陛下面前说一遍。”
王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祖祖辈辈也没出过什么当官的,虽生活在京城,却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更遑论身处这金銮殿上了。
他早已经被吓破了胆,自然是半点谎都不敢撒的。
他将那日几人来到自己小院,给了自己一大笔钱,以及那人让自己诬陷顾大夫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丞相听完不以为然,“如此,邵大人怎就知道他说的是本相的妻女?”
王成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摸出张帕子,小心翼翼地递给邵行简,“这,这是那日其中一个人身上掉下来的。”
雪白的帕子一角绣着个栩栩如生的枫叶,枫叶之下写着秋怜二字。
丞相面不改色,“一个帕子而已,兴许是秋怜不慎丢失,被有心人拣去做文章了也未尝可知。”
邵行简不置可否,他当然无需找出铁一样的证据才能证明谋划此事的是李秋怜。
毕竟即便铁一样的证据摆出来,皇帝也未必会处置。
他要的是陛下对李丞相彻底厌烦。
于是他不再与丞相辩驳,只替顾青禾洗清冤屈。
“这王成的妻子确实已死,但却是此人为了钱而将人害死的,此人曾摔下悬崖,不能生育,是以想要留下自己最后的血脉,将自己女儿藏了起来,找来村子里难产死去的女婴打算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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