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父子两人从人群拥挤的长街穿过,一路步履不停,七拐八绕地过了许多狭窄的小巷,最后在一扇贴着门神图的小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老赵握着拳重重地敲了三下门,眼见半天没人应答,赵四有点心慌,讷讷地问:“爹,不会是诓咱们的吧?”
他们手里的东西多是京城那样的富贵之地要得多,但赵家自己没有和京城搭边的门路,以前在雍州时,是靠着和赵家媳妇原来的绣坊合作才能朝外卖,现在到了彭城只能另想办法。
他们两人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四处打听探访,最后定下了和城里一家成衣铺子的掌柜配合,直接以合适的价钱卖给他们,后面人家怎么运去京城售卖就管不着了。
虽然这样赚的钱少一些,但人生地不熟没有可信的人帮忙,没办法指望有人愿意只收一点酬劳帮自家去京城卖货。
“诓我们作甚?谈价钱都花了天,谁闲着没事儿不做生意跟我们耗那么久。”
老赵嘴上斥责赵四,自己心里也没底,又砰砰砰捶了三下门。
“肖掌柜,家里有人吗?开开门,我是老赵。”
这回总算有一个瘦弱的男人打开了门,他定睛看了看门外的两人,让出半个身子方便他们进来,“约好的时辰都过了,掌柜的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对不住,老哥,路上人太多了堵得走不动,我们爷俩绕路来的,所以晚了点。”
之前跟肖掌柜谈事儿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老赵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边悄悄上下打量。
这个男人生得不高,瘦骨如柴,走路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很容易让人发现他腿脚上的异常,看着像是有条腿短了一截,虽然走路一瘸一拐。
“进去吧。”
“诶,好,辛苦老哥。”
老赵带着儿子进屋,本以为那男人只是个带路打杂的小人物,没想到他也跟进屋来,关上门后慢吞吞地走到圆桌前坐下。
屋里除了他,还有肖掌柜和一个穿着短打汗衫的壮汉。
肖掌柜正抄着把算盘算账,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说:“老赵,你可叫我们好等啊。”
老赵搓了搓手掌赔笑说,“对不住掌柜的,实在是路上人多。”
“哦,你住东街那边吧?今天那头王府办喜事,人是多了点。”
“诶,是,正好要从那边门口过。”老赵心虚地接话。赵四更是除了抱紧怀里的包袱之外一个动作都不敢有。
做这档子事,不仅得避着府里的人,在外头也不能暴露身份,不然说不准就叫人捅了出去。
为着这个,之前几次和肖掌柜交涉之后,他们父子都不敢直接回王府,害怕这些生意人为了打探底细跟踪他们,只能专门在东街那边临时找个小宅子租住。
“成,先看货吧。”肖掌柜发话,抬起眼睛看向赵四。
包袱被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头十多件绣着各式花样的轻纱。
肖掌柜用两根手指捻起一件仔细打量。
“啧啧,你们家这绣娘绣工当真了得,这丝线用料也好,哪来的货?”
赵四咽了下口水,惴惴不安地看向老爹。
“是我家以前在外地那会儿,认识一个开绣坊的亲戚,这些金线银线都是在他家囤的货。”
肖掌柜没有多问,低头数了数具体的数量,说:“东西是对的,就按之前说好的价钱收。”
“不过这绣工实在难得,要不这样,我出钱雇你们家绣娘专做这个,要用的料子一概由我出,她只管出力拿工钱就行。”
上回看到赵家父子带去的样衣时,肖掌柜就已经提议过,但被老赵婉言拒绝了,这会儿旧事重提,老赵仍旧一口回绝。
“掌柜的,不是我们不乐意,实话同你说了吧,绣这些东西的是我儿媳妇。她平日忙着带孩子,有空的时候才绣几针,就这十多件,还是这大半年攒下来的。真要正经给你家铺子做工,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绣出一件,这不耽误你的事儿吗。”
“掌柜的,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乐意就算了。往后再要做这生意,赵老哥别忘了再找咱们。”跛脚的那个说。
“一定,一定。”
老赵从肖掌柜手中接过银子就要离开,没想到肖掌柜突然开口,“空口无凭,这样吧老赵,咱们签个契纸,以后你儿媳妇绣多少我要多少,也省了你每回找人问的麻烦。”
赵家人本来就嫌他们收价太低,只是迫于无奈,怕东西一直放在家中被人发现才急着出手,现在看肖掌柜急着套住他们的样子,更坚定了这买卖被中间人捞了太多的想法,又怎么会乐意。
“肖掌柜放心,我们以后一定找你。我和我儿子都不认字,这契纸就不签了。”
“名字总会写吧,不认字没事,我念给你们听就行了。”
肖掌柜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契纸摊在桌上,壮汉也从一旁取来笔墨和朱印,竟是早就准备好了。
赵四直觉不对,从父亲手中夺过装着银子的荷包放回桌上。
“我们不卖了,钱还你。”说着就要去收绣品。还没等他碰到东西,一股大力就将他推开,赵四一时不察,被父亲在背后接了一下才没跌坐在地。
“小兄弟,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肖掌柜拦住壮汉,摇头说:“你们怕是才来彭城吧,看在你们是外地人不懂规矩的份上,今天我也不为难你们,把这东西签了,刚才说的就还作数。”
“强买强卖是哪门子的规矩,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赵四捂着发麻的肩膀怒喝道。
“行了你少说两句。”老赵满头大汗,哈着腰低声下气地跟他们商量,“是是是,我们外地来的确实不懂,肖掌柜,要不我回去找个识字的一起来签,你看怎么样?”
“费这工夫,你当我们掌柜的和你一样闲啊?别磨磨唧唧的,赶紧签。”
壮汉提着老赵的领口往桌前带,赵四大急,高声嚷道:“你们出手伤人,逼人签字画押,我要报官。”
三人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肖掌柜哈哈笑道:“整个彭城都是我东家的地盘,你要报官,也得问问衙门敢不敢管。”
“王爷手下什么时候多了个肖掌柜,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谁?”
几人循声抬头,屋子的横梁上竟然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开始就藏身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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