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午的事情,殷妙妙心情低落,午后出城到了亲爹的坟前,满心的委屈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扶着那块螭首龟趺的青石墓碑嚎啕大哭。
文棋见这场景也忍不住抹泪,那点不知来由的疑心也随着她的哭声消散了。
两人在山上足足待了时辰,车夫打了几个盹,总算看见两人相携下来。
殷妙妙脚步虚浮,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车夫把凳子摆在地上,帮着文棋把她扶上车。
“姑娘,咱们还是直接回王府吧,虽说两位婶子已经把你家里收拾干净了,但我总觉得不安心。”
他听见文棋说。
殷妙妙吸了吸鼻子,摇头,“文棋,前几日我梦见阿爹和阿娘拉着我问我为什么不回家。阿爹走的时候我没给他守过几天灵,他心里一定怪我,我想今晚点一盏灯给他守夜。我知道我家简陋,你就先回王府吧,不用陪我。”
她这副样子,文棋哪里说得出自己先走的话,只能叹口气说:“把你一个人留下回去之后淑媛也不能饶我,我陪着姑娘一起。”
“谢谢你,文棋,也只有你愿意陪着我了。”殷妙妙靠在她的肩膀上楚楚可怜地说。
车夫调转车头向城门驶去,此时已近黄昏,原本应该畅通无阻的道路却在临近城门时再难前进。
“这是怎么了?路上也没被堵住啊?”车夫伸长了脖子朝前方张望,但只看见和他一样神色茫然的被拦在道上的其他人。
“都先别急着进城,往旁边让出一条道来。快点!”
穿着铁甲的兵卒吆喝着把人都往路边赶,众人只能照做,车夫把马车停稳,看着其他交头接耳的路人,好奇得抓耳挠腮。
“两位姑娘先坐着,我去前面问问怎么回事。”
“这是在抓贼?还是城里进了什么人?”殷妙妙好奇地问。
不多时,车夫从人群中挤了回来,为她们解惑。
“听说是朝廷派来的大官要到了,官府的人在城门口迎接呢,我刚刚挤到前边去看,就连咱们王爷都在,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有这排场。”
殷妙妙低头沉思,上辈子陛下在徐州做刺史那几年,好像没什么朝堂的大官来过彭城啊。
“连咱们王爷都要迎接?”文棋托腮,“那没办法,只能等了。”
官道被彻底清通,殷妙妙在马车上从掀开的车帘向前望去,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到了城门下排成几列身着官服的大人们,还有最前方那一抹夺目的绯红。
“文棋,我们也去前边看看吧,我也想瞧瞧是什么人可以让全城的大人都来城门迎接。”
文棋还来不及说话,殷妙妙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了马车,她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从人群的外围往走。
围观的行人并不算多,她们很轻易地就到了城门不远处,刘琮不快的表情明晃晃摆在脸上,文棋赶紧调转了目光不敢多看。
半炷香的时间后,两架马车从官道的尽头缓缓驶来。从外观上看,前头那架稍微大些,但简单古朴,殷妙妙不懂其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再悄悄地去看刘琮,只见他似乎很是不耐,在一众恭敬的官吏里独自抱胸而立,殷妙妙不觉对马车里的人更多了几分好奇。
马车停在近前,吴琦等了半天,看刘琮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行礼唱喏道:“徐州太史吴琦,领徐州诸人恭迎谢大人。”
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开,一个戴着玉冠的男人翩然而出。
他眉目如画,一身碧色锦衣,不过是提步下马车,却如同仙人自画中而出,惹来一片惊叹。
男子直直看向刘琮,含笑拱手,“臣谢彦之,参见殿下。”
刘琮作为徐州刺史,理应迎接皇帝御使,但他为皇子,接受谢彦之叩拜也是理所应当。
“谢大人,叫本王好等。”
吴琦从他话中听出端倪,在衙门时,他一向以刺史自居,只许他们称呼他为大人,但他似乎更愿意以武陵王的身份面对谢大人。
“殿下本就不必等。”
谢彦之直起腰与他平视,四目相对之间火花四溅,旁人却只看见两美男子长身玉立,不知他们其间的较量。
殷妙妙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是他!是谢彦之!
老天果然还是站在她这一边,不然怎么会在自己一筹莫展之际把这个男人送来了彭城。
刘琮偏头越过面前这张讨厌的脸看向马车,挑眉问道:“谢大人此行不知要在徐州停留多久,难道就没带家眷?”
谢彦之眼睫微动,“臣领皇命巡查,自当以公事为重。”
“啧。”刘琮失望地说,“本王还想见见皇妹呢。”
“说起来,谢大人既为驸马,可以称本王为皇兄,不必如此见外。”
“臣不敢。徐州诸事,日后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谢彦之仍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一旁的殷妙妙却陡然变了脸色。
皇妹?驸马?
人群散去,她也浑浑噩噩地跟着文棋上了马车。
“那位谢大人已经娶妻了?”
文棋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谢大人长得的确好看,不过跟咱们这种人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用见了一面就为人家已经娶妻难过吧,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刚才王爷的话,应该是尚了哪位公主吧。”她说。
“不。”殷妙妙目光呆滞,惶然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错了,全都错了。
不该是这样,谢彦之怎么能娶妻?他怎么能娶妻?他应该为王昭萱终身不娶,他该死在盛怒的陛下手里,死在王昭萱面前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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