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留的时间很充裕,即使为了照顾王昭萱和刘元晟娇弱的身体,马车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他们还是提前四天抵达了京城。

    有武陵王府和长公主府的侍卫一起护送,路上连只过路的老鼠都没能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

    上次回京时因为害喜精神不济,对路上的风景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一次王昭萱仔细观察着沿途的大小城池,各州百姓安居乐业,比她想象之中繁荣许多,越临近京城,这样的观感就越加强烈,也难怪皇帝对开战信心十足。

    “阿娘让我回来,不只是为了阿稹的婚宴吧?”

    到家之前,王昭萱曾这样问王稄。

    “我也问阿娘了,她不告诉我,到家你自己问她吧。”

    王稄摇着纸扇扇风,随口说:“皇上不是想出兵么,说不定是觉得外头不安全,让你回京待个一年半载,这么说也该把小纾儿带上才对。”

    “彭城离边境远着呢,皇上要北伐和这边没什么关系。”

    “而且,过两年要是我和孩子留在京城好像更加危险吧。”王昭萱嘀咕了一句。

    回到王家,晋熙长公主正忙得焦头烂额,抓着王昭萱帮忙打理大婚的事宜,加上温乐公主,三人很是操劳了几天,才把柳姑娘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你们前头的又是嫁皇子又是尚公主,不多费点心思,我怕老二媳妇心里不好受。”

    “我看是我们之前的婚仪都由祠部包办,阿娘你早就想过把瘾了吧。”王昭萱拆穿了意兴盎然的母亲。

    “唉,都怪柳子实。定得这么匆忙,我先前准备的好些东西都没能来得及做好呢。”晋熙长公主仍觉不够。

    她表面镇定,眼神时不时往刻漏上看。

    “长公主,喜轿就快到了,您该去堂上入座了。”

    侍奉的嬷嬷话音刚落,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吧。”

    王昭萱跟着一起出去,温乐喜欢热闹,早早就在外院和夫人姑娘们应酬了一圈,看到王昭萱进来大堂,亲热地挽过她的手臂。

    她眨眼,凑在王昭萱耳边说:“嫂子你可算来了,我刚刚打听到一件事,过会儿说与你听。”

    宾朋满座、锣鼓喧天,整个府邸都浸透在喜庆的氛围中。王稹领着新娘子进门,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罕见地露出一丝傻气。

    温乐捂着嘴笑,“我还头一回见他乐成这样呢。”

    “是啊。”王昭萱也不自觉地弯起眼睛,窥见喜扇后柳清瑶含羞的笑颜,忍不住感叹道,“这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她嫁刘琮,王穆娶温乐,都是皇帝赐婚,与盲婚哑嫁无异,大婚时有许多复杂心情,都不如今日这两人来得纯粹和欣然。

    王家没有闹洞房的陋习,拜堂礼后就是正式宴宾。几个小孩子在看过热闹之后便被一起带回内院照看,王昭萱得以放心和好友叙旧。

    苏笑寒因是寡居,自己也懒得出门交际,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这样的场合。

    王昭萱原本还担心她触景伤情,没想到好友兴致极高,拉着她要行酒令。

    “唉,你不知道我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多无趣。程远洲要是浪荡一点呢,我还能管教管教他,但他偏偏听话得很,说什么是什么。我每日在府里养鱼种花,活像个老太太。”

    “守着花不完的银子无所事事,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这是抱怨还是炫耀呢。”王昭萱无奈地捂住自己已经被倒满的酒杯,叹道,“等哪天起了变化,你肯定会怀念现在平淡的日子。”

    “皇帝的儿媳不好当,跟你比起来嘛,我过得的确舒服得多。”苏笑寒若有所指地说。

    王昭萱仰头饮尽杯中酒。

    方才宫里来送贺礼的太监带来了皇帝的口谕,他久违地想见见王昭萱这个儿媳和年幼的孙子。

    上次回京时一句都没有问起过刘元晟的人,刘琮才上书反对他出兵,这个时机召见,王昭萱想不出一点好事的可能性。

    好在她并非孤身一人。

    翌日,等待在的宫门口的太监掐着嗓子对马车里的人说:“武陵王妃,陛下体恤您和小公子,特准二位的马车入华天门。但按照规矩,得请王妃先下马车,侍卫们查看之后方可通行。”

    车夫恭敬地掀开帘子,太监微垂着头,被裙摆下隐约露出的镶着东珠的鞋头晃了下眼。

    “多谢王妃体恤。”

    一抬头,看见的却是晋熙长公主那双凌厉的凤眸,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已经磕在了地上。

    “小的参见长公主。”

    太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小的不知长公主驾到,长公主恕罪。”

    “皇上就派你来接人?曾玉堂呢?”晋熙长公主扫了他一眼,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另有一位年轻女子带着小孩下马车,那太监讪讪地说:“曾公公另有要事,所以派了小人来迎王妃和小公子。”

    晋熙长公主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等侍卫搜查过马车之后便扶着车夫的手坐了回去,隔着帘子问呆立的众人:“怎么?这马车进不得宫?”

    太监眼角狂跳,强撑着开口:“回长公主的话,陛下只召见了王妃和小公子。”

    怪不得,怪不得曾公公的干儿子把这活推给他呢,怕是早猜到会有这一出。

    “那你就去通禀,说我求见陛下。”

    “可是”

    “怎么,本公主能不能进宫面圣是由你这个阉人说了算吗!”

    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戾,太监吓得一哆嗦,惶然地扭头,“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与想象中的疾言厉色不同,马车中晋熙长公主神情自若,把捂住刘元晟耳朵的双手收回来,悠悠地开口。

    “放心,皇帝早知道我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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