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位子吗?能不能一起坐呢?”翟宁客气地问。
“哈哈,当然可以!”汪朝宗上下打量了翟宁一眼,笑着答应了。
“谢谢您,能与您共餐真是缘分。”
“来,一起喝一杯如何?”
“嗯?”汪朝宗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好啊!”
虽然内心有所警惕,但汪朝宗很快放下心来,他这次是便装出行,除了驼城,谁也不会认出他来。
而且,在作陵,他并不受欢迎,如果是在驼城,或许会有人巴结他,但在作陵,这种可能性不大。
两人碰杯饮酒,气氛逐渐融洽。
“先生,既然是缘分让我们相遇,那就不要只吃素了,尝尝这些荤菜吧。”翟宁显得十分随和。
“好,谢谢你的盛情。”汪朝宗微笑着回应。
翟宁见汪朝宗只吃素食和白饭,便开口说道:“通常,一个官员的饮食起居,能看出他的官德如何,当然,这是指那些不故意做作的人。
按理说,身为一地知府,一顿饭吃上十来个菜,再正常不过,而且常常是在雅室里,身边围着一群宾客,根本不用自己掏钱。
可汪大人您却如此简朴,这在知府中恐怕也只有金仓大人能相比了。”
“在这灾年,能有口饭吃已经很好了,哪还敢奢求什么肉菜呢?外面的灾民们,连温饱都成问题。”汪朝宗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愁。
“听说朝廷将要派粮赈灾,相信不久之后,灾民们就能得到救济,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翟宁夹了一筷子菜,淡淡地说。
“朝廷确实会赈灾,但真正能到达灾民手中的粮食又有多少呢?官场上的一些事情,远非普通人所能理解,即使有大量的赈灾粮食,也不一定能真正帮助到需要的人。”
汪朝宗喝了点酒,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你说,面对这样的大灾,是应该救急,还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或者只是煮些稀粥应付一下就算了?”
这个问题让汪朝宗愣住了,因为这不是一般百姓或商人会思考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警觉地问道,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我是从京城来的,为了赈灾。”翟宁坦诚相告。
“原来如此……”汪朝宗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老夫失礼了,请原谅我的疏忽,关于灾情,光靠救济是不够的,再多的粮食也有用尽的一天,必须从根本上治理,才能解决问题。”
“哦?那您认为应该如何治理呢?”翟宁感兴趣地追问,显然,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治理灾难的想法,在当时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对于真正想要解决问题的人来说,却是唯一的出路。
他心里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具体该怎样实施,却是一头雾水,打算等见过了地方官员,实地考察一番后再作决定,没想到汪朝宗也想到了这一点,这让他的兴趣大增。
“这只是下官的一个初步想法,具体操作还需仔细研究。”
汪朝宗缓缓道,“三秦这片土地,本应是千里肥沃,特别是关中平原,从西边的陈仓到东边的潼关,都是种植粮食的理想之地。”
“这些年粮食减产,并非完全因为干旱,而是因为暴雨频发后,低洼地区积水成灾,久而久之形成了盐碱地,不利于农作物生长。
加上连续的大旱和朝廷加重赋税,许多农民放弃了耕种,导致千里沃土逐渐荒废。”
“如果能够重新开垦这片土地,不仅关中,整个三秦地区的粮食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汪朝宗的话语让翟宁频频点头,心中暗想,若真能做到这一点,三秦将不再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
“话虽如此,但你也知道,盐碱地不易种植庄稼,无论是千里还是万里沃野,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翟宁沉思后说道。
“其实不然,盐碱地只要有足够的水源灌溉,不久后就能恢复生产。”汪朝宗解释道,“三秦地区并不缺乏水源,只是引水较为困难。
陈仓以西有一座高山,山那边正是渭河,这条河流千年未断,如果能将渭河水引入关中平原,修建灌溉系统,即便遇到大旱,也不会影响农业生产。”
听到这里,翟宁感到一阵激动。
“这确实是件好事,为什么不向巡抚马大人汇报,或是直接上奏朝廷呢?”
“关键在于修建灌溉系统的工程量巨大。”汪朝宗叹气道,“我曾尝试向上级报告,但被马大人驳回,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至于向朝廷提交的建议,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为什么?”翟宁追问。
“修建这样一条长达数千里的渠道,不仅耗资巨大,而且需要三到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工,需要动员数以万计的民工和河工参与建设。
对于只在位几年的马大人来说,这样的长期项目显然不合他的心意,即使工程最终完成,功劳也将归于他的继任者。”
“不仅如此,山脚下的岩石高达三四丈,即便能将渭河水引过来,也无法轻易开凿渠道。”汪朝宗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我算过,即使把全天下的石匠都找来,日夜不停地工作,也需要十几年才能完成……”汪朝宗说到这里,声音渐弱。
这话听起来,似乎这项能够造福整个三秦大地的工程,不过是他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
翟宁听后,心中不由一沉,感觉这话等于没说,毕竟现在又没有炸药,面对巨大的岩石,真是束手无策。
“难道就没有办法避开这些巨石吗?”翟宁皱眉问道。
“要是能避开就好了,那样我们或许还有希望。”汪朝宗的回答显得毫无信心。
从陈仓到潼关,沿途经过好几个州府,而陈仓的知府张廷泽是马长戎的心腹,怎么可能愿意做这种既费力又得不到好处的事呢?更别说其他州府的态度了。
虽然这项工程对后世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但对于现在的官员来说,他们关心的只有眼前的金银财宝,即便是偶尔有人想要留下政绩,也不会愿意等待如此漫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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