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录音又怎样?猜到了又怎样?
晨曦号会去参加救援任务,但它这辈子都到不了红河公寓!无论是电话那头威胁他的小鬼,还是背叛他的妻子,包括那份该死的录音——
注定被暴雨和积水吞噬,葬身于红河公寓!
曹守德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的女声却继续说,“如果不只有录音呢?”
“我们还有你的妻子妙雅录下的,控诉你的视频。还有晨曦号的图纸,你动手的地方我们都标了出来。这些东西,我们都已经让救生艇上的人带走了,现在已经被到避难所了吧?”
“你猜猜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会被送出去?你的那些政敌,包括你的傀儡市长,一定很乐意收到这份礼物。”
“还有等待着家人治好病从红河公寓里归来的市民。如果他们知道是你故意放弃了红河公寓,间接杀死了将近一千人。他们还会像现在一样拥护你吗?”
这个声音越说,曹守德身体里的血液越是冰凉,到最后简直像是被冻住的木偶一般。
他几乎握不住自己手里的话筒。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救生艇上的明明都是他自己的人,他千辛万苦救出他们,他们为什么又会背叛他,替这些快要死的人做事!
还是说,有病人混进了其中?但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来?
废物!饭桶!
“晨曦号明天上午就会出发,是不是,曹秘书?”
话筒里的女声这么问。
曹守德的喉咙发紧,“……是的。”
“你因为担心红河公寓的情况,选择亲自坐上晨曦号,和吴开海一起来接红河公寓里的病人。对吗?”
曹守德沉重地喘息了几口气,咬牙说,“对。”
“晨曦号不会在半路上解体沉下去吧?曹秘书?”
“不会!不会!晨曦号一定会安全抵达红河公寓!所有人都能回到避难所!所有人!”
曹守德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哑怒吼。
而电话那边的女声依旧冷冰冰的,“我期待和您见面。再见。”
嘟——
曹守德愤怒地扔下了电话,冲出办公室,对着所有人大喊,“我要重新对晨曦号进行维护检修!把所有船舶工程师都给我叫过来!还有吴开海!该死的!该死!”
他一改往常稳重儒雅的形象,嘴里喷射出一连串恶毒的脏话。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的形象。
而红河公寓里,何枝则冷静地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陆星燃和蒋月。
蒋月目瞪口呆,陆星燃的眼里则闪烁着一点泪光。
“我们成功了?”陆星燃问。
“我们成功了。”何枝回答。
这一次蒋月和红河公寓里的人没有再等那么长时间。
几乎是在九月十四日的傍晚,天水之间就出现了晨曦号的影子。这艘五层高,能容纳上千人的救援客轮缓缓靠近红河公寓,并放下了无数绳索和救生艇。
公寓里等待的人开始欢呼起来,但他们没有你争我抢地向上跑。而是按照蒋月说的那样有秩序地排起了长队,一个接一个地往上走。
老人和小孩在先,年轻人在后。
妙雅已经瘦成了一把枯骨,她在同病房的病友搀扶下登上了晨曦号。与站在甲板上的曹守德对视两秒。
曹守德往前走了两步,而妙雅却已挪开了目光。
“夫人,您不去见领导吗?”不知情的病友问。
妙雅摇了摇头,艰难地移动脚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被绑住的王组长挣扎着想要上船,被陆星燃一脚踹进了水里。
这个男人收了别人的贿赂,故意向蒋月隐瞒了撤离的消息,夺走了她逃生的机会,现在居然还想跟着撤离。
做梦。
在最后,还留在红河公寓里的只有何枝、陆星燃和蒋月。
三个人并排站着,一起抬头看向晨曦号。
而甲板上,曹守德已经带着人举起了枪,对准了连夜排查出的陌生面孔何枝。
何枝掏出枪和匕首,想要迎战,却被蒋月伸手拉住。
“这样已经很好了。”蒋月侧过脸,看向何枝,对她微微一笑:“晨曦号按时到达。有了曹守德的‘陪伴’,晨曦号一定能带着大家安全回到避难所。”
“你和陆星燃不用再辛苦对抗曹守德了。”
“可你还没上船。”何枝说。
“我不重要。”蒋月小声叹一口气,“我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么完美的结局……这真是一场美梦。”
她看看何枝,又看看正关切望着她的陆星燃,说:
“而现在,我也该醒过来了。”
随着蒋月说完这句话,无论是庞大的晨曦号还是高耸的红河工具,都在一瞬间变成了白色的泡沫。
泡沫翻涌,何枝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她已经回到了三十年后的红河公寓中,回到了蒋月的房间里。
何枝先看到的是陆星燃,陆星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桌前的蒋月尸骸,眼睛眨也不眨。
何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蒋月的白骨上迅速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模糊黑影,这些黑影缠绕着每一根白骨,又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肌理、血肉和皮肤。
白骨逐渐丰盈,变成了女孩的模样。
短头发,脸颊上点缀着些许雀斑的蒋月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舒展了一下身体,从塑料椅子上站了起来,裙摆漾开一朵白色的花。
“我好像睡了很长时间?”
蒋月先对着何枝感激地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一旁还在痴痴望着的陆星燃。
“陆星燃,你不是说等病好,就带我去吃烧烤?烧烤呢?”
陆星燃想说,他不是病好了,而是死了。
但这句话实在太毁气氛。
于是他狠狠抹一把脸上的泪,把随手放生的黑色大鲶鱼再次从水里捞出来,用哽咽的声音问,“烤鲶鱼,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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