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悦看了眼头顶的车篷,哑着声,“这是在哪儿?”
云堆道:“咱们和世子在去沧州的路上,还有几日便要到了。”
“沧州……”明悦费力支起身子,咳嗽几声,“我和他一起去?”
外人眼中,兄长带着妹妹,抛下嫡女和庶女,单独出游。
他谢不尘是不想要名声了吗?
“奴婢听侍卫说,世子也有事要去沧州一趟,这才带上姑娘你。”
云堆道:“姑娘不用担心,世子大人派人送信回侯府,说小姐您自从落水,头疾未愈,正巧煦山有医治此症的鬼手,便向侯夫人禀告,带着您去寻医。”
明悦苍白的脸扯出一抹笑,“原来如此。”
“姑娘,你别难过。”云堆心疼看着她。
她被人接去檀居。
看到榻上躺着的明悦,满身的淤青和伤,便知姑娘受了委屈。
可又能如何?
世子始终牢牢掌控着姑娘。
插翅难飞。
明悦摇头,“我没事。”
这样的屈辱,原身受了一年之久,她才受这一次,何必要死要活。
况且,她做林晗妻子三年。
夫妻之间,床笫之事,她也知晓一些。
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既得了原身这副身子,又何必故作清高,在意贞洁之事。
只是……林晗同她欢好,极为尊重,从无谢不尘这般折辱。
这是第一次……明悦深深有一种,被谢不尘狠狠踩在脚下,永远无法翻身之感。
心头念头翻滚之际——
外面,有若幽泉击石的声音响起,“醒了,就出来。”
明悦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在云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行人停在官道边的茶棚。
一处棚子,扬着“茶”字的布旌。
两张桌,八张凳。
守茶棚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娘,还有她痴傻的儿子。
大娘脸上笑意盈盈,忙招呼道:“姑娘请坐,茶马上就到。”
谢不尘一身绉青色的长袍,玉冠束发,一脸淡漠的神情,正执手饮茶。
茶碗简陋,由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拿起,却也似那东窑里烧出的白玉珍品一般。
他的眼睫覆压,藏住眸中的冷寂,令人看不穿。
明悦下马车时,他睨了一眼。
脸色好了些,唇上也有了血色。
如此,他安心不少。
明悦立在他跟前,没打算吱声。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
大娘端着茶碗过来,热情道:“姑娘快请坐,婆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标志的姑娘。”
云堆扶明悦坐下,将茶端给她,道:“姑娘,喝点吧,虽入了秋,日头还是热的。”
“不准喝。”谢不尘淡淡道。
明悦冷眼看他。
这个人如今连喝茶都要管了吗?
谢不尘放下茶碗,掀眸看风离,风离立刻明白,持剑逼向那大娘和她的傻儿子……
那大娘看到泛着银光的剑,止不住后退,求饶道:“大爷!行行好,我只是做小本生意的,别杀我!”
她痴傻流口水的儿子,跑到她娘身边,哇哇大哭。
如此恃强凌弱,明悦再也忍无可忍。
她捏紧拳头,胸口因生气上下起伏,咬牙着,吐出字来,“谢不尘,你干什么!放了他们!”
谢不尘冷着一张脸,“杀。”
那大娘听见,更是拉着儿子跪下,搓着手不停道:“行行好,放过我们母子!”
明悦气急,起身去阻止。
被谢不尘抓住手臂,牢牢定在怀中。
风离手起剑落。
那二人应声倒地。
明悦看着两人死不瞑目的眼,不敢相信是谢不尘所为。
她用尽全部力气在他怀里挣扎,因着三日水米未进,头上一阵晕眩,她再次昏过去。
谢不尘皱着眉,将她外衫拢好。
转过脸对风离道:“把人埋了。”
风离应声,扛起尸体朝草木深处去。
风柳过来,端起茶,闻了闻,神色凝重,“连赤练都下了,看来背后之人是真的着急了。”
赤练是密而不传的剧毒。
在一处小小的茶棚出现了,定然是有人一路跟着。
谢不尘吩咐:“去把尾巴收拾掉,我要路上不再有这样的事。”
他低头看一眼明悦。
好歹,暂时别让她再受什么惊吓。
风柳拱手,“是。”
云堆看得心惊肉跳。
原以为是世子滥杀无辜,没成想,是刺杀下毒。
姑娘心急救人,原是误会了世子。
明悦又沉沉睡了半日。
到了驿站,谢不尘安排她和云堆休息,也没再打扰她。
云堆告诉她,茶棚的大娘和傻儿子都是杀手,自己喝的那碗茶里有剧毒。
所以,谢不尘才杀了他们。
明悦冷笑,那又如何。
这家伙定然是惹了什么人,上次在梵楼,也是自己替他挡了一箭。
她是因为谢不尘,才吃的亏。
驿站的吃食好了很多。
明悦胃口好了些,吃了足足两大碗。
惊得云堆说不出话来。
吃饱了,又养足了精神。
接下来几日,旅途不算难熬。
初秋已过,可越往南走,天气却越闷热。
等到沧州城城门处,明悦已换上了夏衫。
过了通关文牒,一行人到了城中。
原本骑马的谢不尘突然进到马车里。
云堆见世子进来,收到对方让她出去的眼神,悻悻出了马车。
里面,只余明悦和谢不尘二人。
谢不尘道:“我知你去找漼泽之,是为了沧州的地榆。”
明悦还是不理他。
谢不尘继续道:“我此次来,是为了得到沧州节度使杨孝手中一样东西,而你想要的地榆,全在杨孝的夫人乌玉梅手中。”
谢不尘倏然间看向她的眸子,“这次,你若听话,不但能拿到全沧州的地榆,就连全大盛的地榆,也可一并买到。”
闻言,明悦眸中的寒冰有所松动,仍冷淡道:“我不信。”
瞧出她感兴趣了,谢不尘不露声色笑了笑,“不光可以买光,而且这笔银子,我来出。”
银子谢不尘来出?
明悦挑挑眉,眼眸一转,似乎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要买地榆,一万两远远不够,就算将元锦卖了,还是不够。
要卖更多才行……
她不光为如何来沧州忧心,更为了银子发愁。
但现在,谢不尘都能办到。
她咬着唇,略带记恨看着谢不尘。
她受了那么多气,谢不尘出点银子也是应该的。
……
天色渐黑,马车在沧州城内最豪华之处——辛远客栈门口停下。
从马上车下来一男一女。
男子相貌俊美出尘,身姿倜傥风流,唇角始终含着笑,放荡不羁。
女子天姿国色,一颦一笑慑人心神,眼波流转间妩媚天成。
女子柔弱的挽着男人的臂膀,似撒娇,又似抱怨,娇滴滴道:“夫君,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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