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厅。
将面前银白色的大门掩上,侍女垂着脑袋正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正好撞上走廊另一头走来的身影,匆匆忙忙行礼。
“法兰副官。”
法兰扶了扶眼镜,看了眼那道紧闭的大门,问道:“执政官大人怎么样了?”
“安所长刚才已经帮执政官大人检查过身体了,现在大人已经睡下了。”
话音刚落,门内传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侍女微微一抖,将头埋得更低了。
法兰一时默然,摆摆手,“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今晚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是。”
余光瞥见侍女额角的红痕,他语气一顿,“记得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侍女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应下离开。
法兰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见屋内的动静停止,他才推门而入。
“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要来打扰吗?”
屋内废墟一片,撕裂的书册与名贵瓷器的碎片混杂在一起,被月光折射出惨白的颜色。
清冷的身影坐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冷冽的眸光从碎发间射出,桌前的身影一手支着额头,好看的眉头紧蹙在一起,银发如瀑穿过指缝倾泻而下,清隽斯文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的身影。
阴翳的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暗冷的红芒。
大人的基因病更严重了。
法兰顺手将滚到靴边的花瓶拾起,摆在一旁的书架上,上前躬身道:“大人,苏莱小姐已经被救回来了。”
听到某个熟悉的字眼,蒲易漆黑的眸子似是怔了片刻,眼底的红芒缓缓褪去。
“是……黎光大人将苏莱小姐从那群绑匪手中救回来的。”
面前的人仍然毫无波澜。
“嗯,我知道了。”
“大人,您最近使用能力太过于频繁,安所长说这会影响您的基因病抑制,您……”
“法兰,你最近很啰嗦。”蒲易慢慢抬颌看了他一眼。
站在阴影中的副官立即噤声。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大人。”
临近关门离开时,看着面前神色间疲累不堪,双手合十支额的身影,法兰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冒着会惹怒蒲易的下场停下脚步,折身返回大厅,
“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让黎光大人保护苏莱小姐……您既然喜欢苏莱小姐,为何不把她接进执政厅亲自保护她?”
空气中久久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面前的银发男人既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微微抬头,视线平静地注视着他,“法兰,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法兰一怔,老老实实回答:“属下跟在大人身边,已经有五十年了。”
“五十年……”蒲易低声喃喃,“居然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仅仅只有一瞬,坐在桌前的男人视线重新恢复淡然平和,“既然如此,那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而什么话该问。”
法兰沉默:“属下知道……但只是对执政官大人做的一切感到不值得,您几次三番帮助苏莱小姐,她却只记得黎光大人的好,对大人没有半分挂念在心上,这不公平。”
“不公平?”
蒲易闷笑一声,“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没有任何价值,又怎么说公不公平。”
“可有没有价值大人怎么会知道,至少该让苏莱小姐知道大人您为她做的这些事情……”
“她不会在意的,我骗了她,她又骗了我,这或许就是报应……”
“大人……”
“法兰,”蒲易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要是将一个人伤得很深,还能回到过去吗?”
法兰:“虽然不知道大人和苏莱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大人为什么不试试和苏莱小姐重新开始呢?”
“试着沿着过去的轨迹说不定能重归于好。”
“重新开始吗?”
蒲易喃喃自语道,大脑中久违地传来钝钝的抽痛感,他摆摆手,声音疲惫地止了法兰的劝解。
“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寂静从紧闭的大门处缓缓蔓延开,蒲易背对着光,独坐在阴影面,望着满室亮堂,垂眸缓缓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或许……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
法兰来找她了。
“法兰大人?”
“苏莱小姐,好久不见了。”
法兰轻笑着,还是和往常一样挂着得体温和的笑。
“确实好久不见了。”苏莱回报一笑。
说起来,自从从废墟之地回到阿米尔星后,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有关于在研究所呆的那段时间以及与蒲易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大梦,梦醒了然无痕。
“本来是该和苏莱小姐好好叙叙旧的,但是现在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拜托苏莱小姐。”
当法兰单膝跪在她面前时,苏莱大脑还处于宕机的迟钝状态,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脚步微微后撤。
“法兰大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您有空的话,还请苏莱小姐去看看蒲易大人,”法兰单膝跪地,碧色的眼眸抬起,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无论自从您一声不吭地离开阿米尔星又失踪后,还是被人围攻受伤,被元老院关起来时,大人时时刻刻都在关心您的安危。当您不在阿米尔星的时候,大人经常一个人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直在关心您的下落。”
苏莱想要搀扶他的手臂缓缓收回,抿着唇没有说话。
法兰单手抚胸朝她微微鞠躬,“虽然我作为臣下无权干涉主人的事情,但大人真的是把苏莱小姐放在心上的,这是我陪伴大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大人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自从苏莱小姐离开后,大人的基因病越发严重,已经到了几乎每晚都会头疼得辗转难眠的境地,但是如果苏莱小姐能去看看大人,大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吗
沉默良久,她嘴角缓缓勾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别人,她垂下眼帘,半晌,才接上话茬。
“如果这是法兰大人的请求,我会去。”
法兰眼前一亮,像是重重松了口气,“多谢苏莱小姐。”
直到将苏莱将法兰送走后,她重新回到屋子才看见那道半倚靠在门框上的身影。
白金的长发用淡蓝色的发带简单束起,随意地搭在肩头,朗目星眉,抬眸朝她看来。
“你,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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