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梨本就带了许多驱虫香囊以备不时之需,见崔廷礼也想要,也不吝啬,当下去取了一把香囊来,分与崔廷礼以及其他加入了怀珠诗社的学子。
师焕云本还想在崔廷礼面前炫耀一番,没想到他竟然会腆着脸主动找沈绾梨要香囊。
那些寒门学子收到香囊都受宠若惊,纷纷拱手道谢:“多谢平宁县主赏赐。”
沈绾梨颔首道:“诸位对怀珠诗社尽心尽力,应当是我谢过诸位才是。”
沈朝谨和沈夜衡在旁边看着,沈绾梨几乎给在场所有人都发了香囊,唯独没给他们两个亲哥哥,心底都很不是滋味。
“一个破香囊,说得谁稀罕似的!”
沈夜衡负气离开。
“夜衡。”
沈朝谨皱拦住了他。
沈夜衡停下来看向他,愤愤不平,“大哥,你别拦我!我们一片好意,她都浑不在乎,反倒是跟那些个外人亲近,有什么东西也都净分与那些外人,还理她做什么?”
沈朝谨知道,沈夜衡若是真的想走,他哪里拦得住他?
无非就是少年心性,受不了冷遇,缺个台阶下。
“绾梨是我们亲妹妹,我们这些当兄长的本该多让她一些,何必与她置气?”
沈夜衡冷哼了声,没说话,但到底也没说要走。
沈朝谨又看向沈绾梨,眸光低垂,眼里满是歉疚,声音温和轻缓:“妹妹,从前是哥哥对你多有误解,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哥哥跟你道歉,日后会好好弥补你,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沈绾梨和沈夜衡闻言都有些惊讶。
沈朝谨虽待人温和有礼,但到底出身勋贵名门,又少年才高,自是心性清高,轻易不会低头。
今日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跟沈绾梨道歉,低声下气地求她原谅。
【沈朝谨竟然跟我道歉……呵,哥哥。】
沈绾梨自以为心如寒冰,早已无动于衷,可此刻,却有些眼眶发热鼻尖酸楚。
【我前世,为你们做了那么多,甚至为了那么点关心,可以为你们几次三番不惜性命去涉险。那时候,我多希望,你们能认我这个妹妹,将对沈念娇的好分与我一些。可却至死,我都没等来一句“妹妹”,至死都在看着你们将沈念娇护得如珠似宝,对我弃之如敝屣。】
听着沈绾梨的心声,沈朝谨的心也被狠狠揪住。
他知道错了。
他也大概从沈绾梨的心声中拼凑出了她的前世。
他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
他希望沈绾梨能给这辈子的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此刻,他垂眸久久凝视着沈绾梨,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而攥紧。
沈夜衡听到沈绾梨的心声也是一愣。
他自初回燕京见到沈绾梨时起,她就是明艳张扬的模样,所以在他看来,沈绾梨是与朱昇一般骄傲又骄纵的小霸王,自是不缺宠爱的。
他没想到,沈绾梨竟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
【这辈子,我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讨好你们,甚至对你们冷眼相对,可你们却反倒一个个上赶着,来讨好我,求我原谅?哈哈哈哈。】
【人怎么可以……这么犯贱!】
沈绾梨心底冷笑,抬眸,目光清凌凌地望向沈朝谨,一字一顿:“不、好!”
沈朝谨的心一颤,神色间难掩落寞。
他面色依旧温和,甚至还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哥哥知道,一时半会让你原谅哥哥很难。但是哥哥会努力的。”
沈夜衡本以为,以大哥的脾性,能低头一次已实属不易,可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沈绾梨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
恐怕就连对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和二哥,大哥都不能做到这个份上吧?
大哥真的信了沈绾梨心声里的前世?
沈绾梨的前世好像还挺惨的,而且听她的语气,他们似乎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沈绾梨别过身,对沈朝谨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也不想原谅你。”
【原谅?上辈子,我替你挡箭落马,险些废了一条手臂,还被你抛弃在山林中,险些被野兽分食。而你不仅不感激,还觉得我碍事,多此一举,只是为了用苦肉计和沈念娇争宠。那锥心之痛和诛心之言,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揭过的?】
沈朝谨此刻何尝不是被诛心。
那些事情他未曾经历过,但此刻听着沈绾梨所言,却好似置身处地,跨越虚渺时空,与前世那个冷漠绝情的自己对视。
沈夜衡则是心下大惊,诧异地看向了沈朝谨。
大哥竟然这么狠?
不过,若是大哥不把沈绾梨当亲妹妹的话,这确实是大哥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很清楚,大哥虽然看似温和,但实则冷情凉薄,他的温柔护短都只对被他认可的人。
所以如今,他才会对沈念娇如此冷漠疏离。
不过,大哥前世这做得也太过分,太不是人了。
难怪沈绾梨不原谅他!
他上辈子应该没对沈绾梨这么狠吧……
肯定没有!他武术高强,沈绾梨在他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她没有在他面前挡箭落马受伤的机会!
虽是这么想着,但沈夜衡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了。
沈绾梨知道重生的只有她一人,这辈子的沈朝谨没有那些记忆,把这些事情算在他的头上并不公平,但是,前世种种如在昨日,叫她怎能不迁怒?
【呵,沈朝谨应该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吧。毕竟这辈子,他对我,还没到前世那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无所谓了,这辈子,我不在乎你们的想法。在你们眼里,我是刁蛮、骄纵、任性嚣张都好,总之,我不会再费尽心力去当你们那乖巧懂事的妹妹。你们就宠着沈念娇呗。】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沈朝谨依旧情绪稳定,对于她甩冷脸也依旧面色温和沉静。
他轻声说:“不管你需不需要,哥哥欠你的,会还给你。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往后也只会独属你一人。”
他前世不曾给她的偏爱,今生一并偿还。
沈绾梨脚步微顿,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去将挂在帐篷边的弓箭拿了下来,瞥了朱昇一眼,“朱昇,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打猎吗?走。”
“好嘞!”
朱昇扬眉应了一声,他身上本就背着弓箭,这会儿让小厮去牵了马,自己则是快步跟上了沈绾梨。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看向沈朝谨。
“沈朝谨,沈夜衡,你们知不知道,苟戴先生话本里有句话说得好。”
沈朝谨一向不看那些市井杂书。
沈夜衡一向不看书。
两人均是面露疑惑。
师焕云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我博览群书,雅俗共赏。那话,话糙理不糙,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说罢,他还略带挑衅地看了眼崔廷礼。
就这穷小子,连苟戴先生的话本都买不起,更加不知道他们社主最爱看的就是苟戴先生的话本了。就这,还想跟他在社主面前争宠?
他虽然不成器,但作为师家最受宠的小辈,论争宠,他就没输过。
崔廷礼:“……”
朱昇听到后鼓掌大笑:“没错,就是这话!”
他扬眉,姿态嚣张地道:“往后啊,在燕京城中,沈绾梨有我朱昇护着,你们这些个没什么用的哥哥,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吧!”
沈夜衡看着朱昇的模样,拳头就痒了。
要不是朱昇躲在萧韫玉身后,他这拳头就已经砸他脸上了。
朱昇心想,太子表哥虽然体弱多病容易死,但却是上好的挡箭牌啊!他早就看出来沈夜衡想打他了。
沈绾梨瞥了朱昇一眼,心下嘀咕了句:【谁要你护着了。】
但到底没说出来驳了他的面子。
沈朝谨和沈夜衡才松了口气。
毕竟,朱昇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却见沈绾梨又眼巴巴地看向萧韫玉。
【我想要师父护着。】
萧韫玉听不到沈绾梨的心声,但是,此刻,他却仿佛能看懂她的眼神。
他轻咳:“孤亦然。”
沈绾梨眉眼顿时舒展,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太子师父答应护着我!】
沈朝谨和沈夜衡都不由感到有些扎心。
朱昇有些惊讶,虽说太子对沈绾梨有些不同,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也会为沈绾梨撑腰。
难道说,是看在他这个表弟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朱昇失神的片刻就被沈夜衡给踹了一脚。
“表哥,你也护护我!”
朱昇把萧韫玉推到了沈夜衡面前。
任由武功高强如沈夜衡,看着挡在面前的萧韫玉,也无计可施。
朱昇心下感慨,他与太子表哥当真是一攻一守配合默契!
看着萧韫玉也跟着他们一起要深入山林打猎,沈绾梨有些担忧:“太子殿下,你身子弱,要不就在营帐中等我们?”
萧韫玉很想跟沈绾梨一起去打猎,他来到这个世界,几乎都宅在宝蕴山皇家别苑,从未参加过人如此多的活动。
他一向社恐,不喜欢人群聚集,但只要沈绾梨在的地方,不管有多少人,他都只会留意他,竟是间接克服了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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