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刚走到院子外头,见门外两步远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远远的瞧着背影,一时间裴钰没有认出是二姑娘还是世子妃。
可看她那身打扮,定是世子妃了。
只是她为何停滞不前?
“裴钰见过世子妃夫人。”
裴钰上前行礼,眉眼间有些疑惑,“夫人是来找世子爷用午膳的吗?”
让裴钰没想到的是,徐瑶夜摆了摆手,“二姑娘可在书房里头?我今早见她出门时神态不太好,怕是病了,想来接她。”
夫人有这般好心眼?
平日里徐瑶夜对徐望月到底如何,他都看在眼中。
裴钰心中奇怪,却不好阻拦。
他着急出去查军需案,便命一个小厮进去唤了青芜出来。
小厮早将话传给了青芜,她出来时脸色淡淡的,并不热情。
从前在赵氏那里,她便见识过他们世子妃夫人的两副面孔。
相比之下,二姑娘天真直率,和她这位长姐真是天渊之别。
青芜虽也不信徐瑶夜的话,却也只能恭敬带着她往里走。
徐瑶夜搭着碧玉的手脚步走得飞快,她似乎并不在意裴钰和青芜对她的态度,神色间并不如往常那般淡定端庄,很是着急要去书房见徐望月。
到了书房外头,徐瑶夜往里头张望了两眼,见屏风后头那道修长的人影,她嘴角的笑意僵住,脸色愈发有些煞白,“世子爷也在?”
“世子爷在书房里看卷宗,有奴婢在此处陪着二姑娘,世子妃可是不放心?”
青芜心中越发觉得奇怪了,她瞧着今日世子妃,好似非但不是来找世子爷的。
见了他,倒像是老鼠见了猫。
“我是怕庶妹耽误了世子爷公事,那可不太好了……”徐瑶夜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抬脚便要往书房里头走。
青芜整个身子拦在她面前,面带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决,“对不起世子妃夫人,若无世子爷交代,旁人是不可进书房的。”
徐瑶夜还未开口,碧玉在一旁一时蹙着眉头,满脸怒容,“我家二姑娘能在书房里头呆着,世子妃倒进不去了?这是何道理?”
“碧玉姑娘所言差矣。”青芜淡淡一笑,“二姑娘能进书房里练字,正是世子爷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才答应的。”
“可当时世子妃并未言明,自己也要进书房。”
“只待世子妃开口,世子爷自会应允,奴婢更不会拦您。世子妃可要奴婢去通传一声?”
青芜低垂着眉眼,看似温顺,心底里却是觉得,只怕世子爷断不会让她进书房的。
徐瑶夜伸手拦住了碧玉,并未和青芜纠缠,“不必打扰世子爷,你去帮我把二姑娘叫出来,我来只是想瞧瞧她身子好不好。”
徐望月出来时,见长姐在前头的梅树下站着,冲自己笑着招了招手。
她一步一步走去,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长姐向来是张扬的性子,她既是来了,怎么会这般低调?
“望月,你过来长姐这边。”
徐瑶夜从未对自己这般态度温和过,徐望月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待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行礼,“长姐。”
徐瑶夜却拉着她,往梅树后头走,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世子爷,可有提过前方战事?”
战事?
徐望月突然想起,她今日来时好像听裴长意和裴钰正在讨论什么军需案,见他们来了,便宁可噤声不谈了。
随后裴长意和裴钰便去了西厢房,过了好一会儿,他一个人回来的,想必是谈完那案子了。
徐望月抬眸,瞧着徐瑶夜不断扑闪着地鸦羽睫毛,嘴角挂着的笑容有些僵持。
纵使她极力控制自己的神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徐望月还是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断地抓着自己的衣袖。
长姐竟如此紧张,这可不像她。
徐望月摇了摇头,温顺至极,“在我的面前,世子爷怎么会提起这等大事?”
她低垂着眉眼,余光偷偷地看向长姐。
果真,徐瑶夜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些,转头和碧玉互相对了个眼神。
待徐瑶夜转过头来,端起了她侯府主母的模样,“望月,不论嫡庶,你也是徐家的女儿。”
“长姐希望你明白,我们徐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断没有家中出了事,你还能独善其身的道理。”
不等徐望月反应,徐瑶夜抓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姐想要你做的,也并非什么大事。”
“一会儿你在书房里练字,若世子爷不留意,你便去看看他桌案上,可有战报?”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学认字,总也该学会了些。将你看到的记住,回来背给我听,算是长姐对你的考核。”
这些日子,裴长意为她准备的字帖,除了一部分女儿家喜爱的诗词,另外一部分,是他自己平日里读的兵法书籍。
这一招徐望月学过,叫做恩威并施。
虽然知道长姐有事瞒着自己,还想利用自己,可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若是徐家真的出了事,自己也不可能明哲保身。
更何况,她答应了也可以不做,看到了也可以不说。
名为偷看战报,实则去偷看书生案的卷宗,便更好。
徐望月乖巧点头,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长姐放心,我晓得厉害。”
见徐望月这般模样,徐瑶夜的气终于顺了顺,一直在胸口不断乱跳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些,“好,你且记牢了,我先回去。”
她们姐妹站在树下说着话,丝毫没有留意到,窗口始终站着一道清冷修长的人影。
裴长意眸色漆黑深沉,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眼中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么远的距离,他自然听不到她们姐妹在说什么。
可徐瑶夜的反常,他瞧见了。
雪色皎皎,他神色泠泠,更衬其冷清。
裴长意回头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青芜说道,“防范着世子妃,别让她进书房。”
至于徐望月,若她当真想要什么,他自会让她得到。
徐望月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桌案前。
她抬眸望去,屏风后的那道人影始终端坐着,八风不动,依然保持着方才那姿势正在看卷宗。
方才帮她用冷水敷完眼睛,裴长意便把这屋子里的炭炉都往边缘撤了撤,此刻坐下,身子倒是有些冷了。
虽说方才答应了长姐,徐望月此刻更在意的依然是手中字帖。
她认真地写完最后一页,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着面前那一团白雾,她的身子不禁抖了一抖。
方才被炭炉热得糊了眼睛,此刻又嫌屋子里太冷,徐望月不敢多言,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事。
屏风后的人影,一身玄色衣装,隐约可见上面绣着的金色丝线,此刻因手肘用力,丝线歪歪扭扭有些变形。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转头,扫过一眼青芜。
后者立刻端了一个盘子,小跑着到了徐望月身边,“二姑娘,我前日整理衣服,发现这披风小了。”
“您身形比我纤细,瞧瞧合不合身?”
徐望月很是诧异地看向青芜,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披风小了?
她下意识转头,望向屏风后那道清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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