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阴影处的苏绾默默地注视着跟随着一匹战马离开的身影。

    即便在怎么否认,她也能清晰的认知到心中的不舍。

    但遗憾的是…

    就算吴信说的再天花乱坠,表现的在真诚,动作上在与自己亲近,也终究只是虚假的。

    也终究只是为了利益出发而已。

    他的选择其实一直都只有一个…或者说两个罢了。

    “你干嘛一直不回我消息?”

    远处,苏婉清鼓着脸,揪着吴信的耳朵怒气冲冲道。

    身侧,荀瑾瑜牵着战马静静跟随着。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我跑到乾清殿,父王还不让我进去,要不是感觉到你不在里面,我都拔剑闯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呀。”

    “而且我是真没听见,还有皇宫这么大,我还迷路了,不然我肯定早就回复你了。”

    吴信心虚的低垂着身子,尽量伏首,使得苏婉清不用踮着脚尖抓着自己耳朵。

    说罢,他又朝着荀瑾瑜伸出手。

    荀瑾瑜一怔,随即就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了吴信。

    然而,令她没想的是,吴信却连缰绳和她的手一块抓在了手里。

    “我不管,反正你回去要陪我喝酒。”

    苏婉清倒是没注意到吴信的动作,只是横眉竖眼的盯着吴信,嘴里直哼哼。

    “好好好,没问题。”

    感受着苏婉清那根本没有丝毫力道的手,吴信轻咳一声,满口答应。

    当然,他也不敢去想之前和苏绾的事。

    要不是词条给力,突然让他察觉到了苏婉清的位置。

    这时候怕不是得身陷囹圄,欲罢不能的体会苏婉清的“雷霆之怒”了。

    吴信隐晦的瞥了一眼角落,正好看见苏绾转身离开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观察吴信的荀瑾瑜在顺着吴信的看去后,便心中叹息一声,突然出言道:

    “明公,天子没有为难你吧?”

    话语既落,刚隐隐感觉不对劲的苏婉清,一下子便被吸引了注意力,收回了揪着吴信耳朵的手,面色担忧道:

    “对哦,父王没有为难你吧。”

    “我都站在这了,还能有什么事…”

    吴信先是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叹息一声,面色又严肃了起来。

    “确实有点事。”

    闻言,荀瑾瑜和苏婉清两人同时被唬的一愣,还以为吴信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过吴信并未危言耸听多久,反而很快又便双手展开,义正言辞的大喊道:

    “那就是太想你们了,想的魂不守舍的!”

    荀瑾瑜:“…”

    苏婉清:“…”

    两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

    下一秒。

    苏婉清脸色瞬间就黑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不是只想着本王一个人了?”

    “额…这个…”

    吴信沉默的挠了挠头。

    “吴信!”

    见此,苏婉清露出虎牙,扑了上去。

    “等等!等等…泡芙你别抓我头发啊,好不容易才长一点!”

    明公…

    瞧着打打闹闹的两人,还有四处传来的视线,荀瑾瑜扶着额头,脸皮抽动了一下,感觉有些丢脸。

    真幼稚。

    ……

    而就在吴信他们打闹之际。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一场人间地狱正在荒凉的凉州之地悄然上演。

    武威郡,揟次城。

    本来按照柱国将军朱正吩咐坚守城池,拒不出兵的县令在怜悯之心的驱使下,打开城门试图接纳那些被匈奴人驱赶逃离此处的难民时,却被受命匈奴大汗阿尔曼派遣劫掠的五千余偏军攻陷。

    原先固守城池的五百郡兵、县令在悔恨之下号召百姓抵抗后尽皆战死。

    熊熊大火吞噬了整座揟次城。

    匈奴人正在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屠杀。

    他们打破府衙,疯狂掠夺着整座城池的钱财、妇女、粮食。

    没有油水的民居被付之一炬。

    城中的哭喊声,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但这些反而助长了匈奴人的气焰,使得他们更加嚣张的做着暴行。

    浓烟滚滚,夹杂着烧焦皮肉的糊味。

    他们纵马肆意践踏在城池的废墟之上,直至最后一声惨叫声消失在北风中,才驱马离开又去寻找新的猎物。

    揟次城陷落的消息很快便随着斥候疾驰传遍凉州诸郡。

    积压已久的仇恨再次被点燃,许多凉州游侠、百姓带着一腔热血参军准备报仇雪恨,但又被无情的熄灭。

    只能固守着的城池,眼睁睁的看着或熟悉,或陌生的人惨死在城外。

    一些不满的声音也在悄然之中被绣衣使者和地方豪强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日益增多,往三辅地区逃难的难民,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金城。

    城外杀声震天。

    匈奴大汗阿尔曼带着八万余匈奴人围困着城池,装模作样的攻城,丢下几百具尸体之后又退去,等待着派出劫掠的匈奴人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

    府衙之内。

    朱正坐在首座之上,看着手中写着军情的竹片,头晕目眩。

    揟次城也陷落了。

    这已经是凉州第三座的陷落的城池了。

    明明只要按照自己的吩咐,坚守城池,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毕竟自己这边只要不出现意外,那么匈奴主力也不敢真正进入凉州腹地。

    些许偏军想攻打城池也非常困难。

    因为他们本就不善攻城。

    所以只能劫掠一下村庄。

    可这些人…

    朱正很想骂这些人愚蠢,但最终只是叹息一声,露出了颓废的神色。

    别人自己不知。

    可揟次城的县令是自己曾经的好友,他的秉性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立德兄,立德兄!我累了…”

    “我漂泊大半辈子,文不能扶社稷,武不能定乾坤,自以为无根浮萍,可生于凉州,我又怎么能弃凉州百姓于不顾?”

    “诸公也好,圣人也罢,他们端坐宫宇怎知晓苍生祸福?”

    “他们自视甚高,死个几千上万的流民又算得了什么?”

    “可怜我凉州百姓…可怜我凉州百姓…”

    “只愿当一县令,保一方平安尔。”

    …

    …

    回想着好友的字字句句,朱正放下竹片,掩袖垂泪。

    “皇命难违…”

    【大周建元七年,匈奴侵武威,逃难者众多,时任揟次县令吴辉不忍,开城门纳之,匈奴兵至,城破,拒不降,终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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