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书指着那篇文章道:“此人当为案首。”

    李昌盛恭敬接过文章,只看一眼便大惊失色,当即想劝阻,又看了好几篇其他人的文章。

    “此文破题巧妙,文辞深刻,此中无人能出其右。”

    薛玉书此番言论便是认定了案首人选。

    崔明启并未看文章,但见李昌盛等人面色灰白,便知文章极有可能是沈逾白所作。

    待薛玉书笑着将文章递给崔明启看时,崔明启细细研读了一遍,心中已经有八九分肯定。

    “崔大人以为如何?”

    薛玉书微微侧过身子,笑着问道。

    崔明启将卷子放到薛玉书面前的案桌上,道:“此文极像我那学生所写,我不好下判断。”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不需要多言,以免往后揭晓时被有心人利用。

    薛玉书能升到四品,必然不是个傻的。

    目光一转,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崔明启突然发难,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学生捞起来。

    不过即便被崔明启算计他也并不恼怒,甚至当即道:“揭封吧。”

    李昌盛等人还想阻拦,却被薛玉书一个眼神制止。

    有衙役上前将糊名部分清除,露出里面的名字:沈逾白。

    李昌胜等人简直摇摇欲坠。

    薛玉书眼角余光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冷哼。

    他既被派来燕北当提学官,必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若真拿出那些平庸文章出来,在一众提学官中必然排到末尾,到时这差事就不算办好了,更莫提在圣人面前露脸。

    所以他不介意帮崔明启一把。

    当然,他更怕的是此间种种行径败露之日,他也被牵连。

    倒不如此时就挑破,选出良才。

    真要到了那一日,也与他无关。

    翌日一早,沈逾白的屋门就被敲醒。

    开门,外面站着满脸憔悴的沈秀清和激动异常的沈知行。

    院试时,沈逾白一直住在崔明启家。

    沈族长带着沈秀清和沈知行到府城找了家偏远的客栈住。

    因着沈逾白忙,两人并未来寻沈逾白,而是一直等到院试开始那日,才坐着牛车来接沈逾白。

    今儿也是到了放发案之日,两人才过来接沈逾白。

    因着院试也是在建康府举办,还是在府衙门口发案。

    只是他们赶到时人太多,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沈知行撸起袖子就道:“你们在外等着,我去去就来。”

    沈秀清一把拽住他:“知行哥你今天没考篮,不好进去的,不如让我来吧。我人小,容易钻进去。”

    不等沈知行答应,沈秀清一溜烟冲进人群。

    他人小,个子矮,趁着别人往前挤时赶紧跟在后面当小尾巴,大家被挤得人仰马翻,就止不住骂人。

    只是人太多,除了第一排的人外,其余人都没瞧清挤他们的沈秀清。

    此次发案直接写的便是名字。

    沈秀清一眼就看到最上方的沈逾白,当即大喜:“中了!”

    旁边人语气带了些羡慕嫉妒:“运气真好,这么小年纪就中生员了。”

    沈秀清却头也不回,继续找人,还辩道:“不是我,是我的族哥中了。”

    那人便嗤之以鼻:“又不是你中了,高兴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沈秀清又是一声欢呼:“又中了!”

    那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你也中了?”

    “是我另一个族哥。”

    那人便怒了:“你到底中没中?”

    此时沈秀清已经将长案看完,见有人问,他高兴道;“我没中。”

    那人幸灾乐祸起来:“你没中高兴个什么劲。”

    沈秀清高兴道:“他们能中就行,我还小,这次不中就下次再考。”

    那人满脸褶子瞧着便是知天命的年纪,却还在考秀才,此番被沈秀清一番无心挤兑,气得一甩衣袍,转身背对沈秀清,仿若不屑与沈秀清为伍。

    沈秀清压根不知自己无意中已将一人气得鼻孔生烟,而是急匆匆又跟着人群挤出去,隔得老远就欢呼起来:“你们都中了!逾白哥是案首!是小三元!”

    四周众人便齐刷刷看向沈逾白。

    院试案首竟是小三元?

    所谓小三元,即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全是案首。

    因主考官各有喜好,并非文采斐然便能得,还需一定的运气,得之实在不易。

    因此在众人瞧见沈逾白那年轻的长相时,一个个瞠目结舌。

    竟如此年轻便得了小三元!

    在一众惊叹的目光中,站在沈逾白身边的沈知行都不自觉挺直了背脊,与有荣焉。

    沈逾白比之镇定许多。

    他住在崔家,老师昨晚回来时虽未与他说什么,然老师脸上神情轻快,他便知自己的排名不会差。

    只是得案首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以秦家在燕北的势力,在院试上压一压他的名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当然不会觉得秦家心善放过他,能得案首,想来老师出了大力气。

    思索间,沈秀清已经冲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向沈逾白作揖:“给案首行礼了。”

    不等沈逾白开口,沈知行先拉住沈秀清,确认自己也中了后,又连忙问沈秀清如何。

    “我只能等后年再来考了。”

    与县试相同,院试也是三年考两次。

    沈知行不可置信:“你落榜了还这么高兴做什么?”

    沈秀清全然不在意:“咱们沈族一下出了两位秀才公,其中一位还是案首,我就算落榜了又有什么的。”

    沈逾白笑道:“秀清还小,若真早早考中,对他心性有妨碍,等两年长大些了再中更好。”

    沈知行瞧着沈逾白那同样稍显稚嫩的面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话。

    明明沈逾白只比沈秀清大一岁多,说起话来却像是隔了辈一般。

    沈秀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他心中,早已将沈逾白当成老师。

    府试若不是有沈逾白帮忙,他根本中不了。

    如今好歹已是童生,下回不用考前两场,直接参加院试。

    而且有这两年时间,他大可好好学学,努力扎实自己的学问文章。

    终究还是要自己肚子里有货才能走得长远。

    在一众考生的注视下,沈逾白三人坐上沈泽的牛车,悠悠然往客栈而去。

    等在客栈里的沈族长根本坐不住,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外头突然响起敲敲打打的声音。

    门被敲开,外面的伙计简直喜上眉梢:“恭贺老爷,令公子沈逾白夺得院试案首,外面报喜的人已经来了,老爷您赶紧去大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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