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族长一句话就将酒生意变成族里的生意了。

    族老们就是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不能再反对。

    谁让沈逾白是举人老爷呢?

    倒是还有沈知行这位举人老爷,沈逾白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都不用问他的意见。

    至于族长这个童生和秀清那个小童生……

    不提也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给沈逾白和沈知行的投献原封不动还回去,靠族里人自己做生意。

    好在大越不约束商人之子参加科考,否则……算了。

    举人每人有五百亩的田地可免收赋税,按照以往的规矩,会把族田挂在沈逾白和沈知行名下。

    这些有族长打理,不用他们费心,两人又奔波一路,终于可以回家。

    沈逾白到门口时,王氏就在屋子里咋呼上了:“哎哟,我们的解元老爷回来了!”

    声音才落下,人已经到了沈逾白跟前。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她娘家一群稚子。

    “快摸摸解元老爷的手沾沾喜气,今儿要不是你们姑姑我,你们可摸不了解元老爷!”

    那些毛头小子抓袖子、抓衣摆,个个激动万分,倒是没人真敢去摸沈逾白的手。

    还是罗氏提着热水从厨房出来,才把他们赶走。

    “娘,我回来了。”

    沈逾白笑着道。

    罗氏瞧了他好一会儿,心疼道:“瘦了,乡试吃了许多苦吧?”

    沈逾白笑得温和:“还好,就是有些累。”

    罗氏哪里信他,当年沈守信考完乡试,整个人都累病了,儿子身子不好,怕是更累。

    沈逾白与罗氏聊了几句,就去主屋拜沈老汉和郑氏。

    沈老汉连连说好,将他扶起来,好一番勉励,一幅和谐景象。

    直到郑氏提起沈逾白的亲事。

    “我娘家侄孙女翠翠今年十五了,人勤快能干,是个好生养的,跟你年纪合适,两人保准能看对眼,趁着年前还有日子,你把亲成了吧。”

    沈逾白眼神晦暗:“我的婚事族长有盘算。”

    郑氏一摆手:“你别拿族长来压我,我是你奶,你的亲事我还做不了主了?你虽中了举,娶媳妇还是得找个孝顺的,我们这些老的还指望她尽孝。”

    18岁的解元还未成亲,自是被许多人盯着。

    郑氏的娘家哥哥特意来找郑氏说这事,句句都是惋惜不该分家。

    “你们要是一家人,他收的那些银子田地宅子的不都是你管着?现在好了吧,什么也没捞着。要是翠翠嫁给逾白,又能孝顺你,还能把举人老爷的东西往你兜里扒拉。再跟逾白吹吹枕边风,让逾白给秀莲找个举人老爷当媳妇,你闺女真就去享福了。”

    郑氏被说得后悔了。

    怎么当初就分了家呢!

    如今就算他碍于名声,也就给她送碗汤。

    跟与逾白一起享福比,这就差远了。

    是要弄个自己人把逾白再绑回来,往后有个举人孙子,谁还敢瞧不上她,瞧不上秀莲?

    秀莲被休回家后,就成了郑氏的心病。

    泥腿子她们母女俩是瞧不上的,读书人又不会娶个被休的女子。

    挑来挑去都不满意,若逾白能帮忙,秀莲保不齐还能嫁个比陈序更好的人。

    罗氏道:“娘,逾白如今是举人了,说亲的门槛也提高了。”

    郑氏便横她一眼:“我儿守信还是官老爷,不照样娶了你个村姑,我家翠翠哪儿比不上你了?”

    罗氏挺直了腰杆子:“我与守信定亲时,他还是秀才,我也是秀才的妹妹,是般配的。”

    “好啊,你们这是瞧不上我娘家,瞧不上我啊!”

    郑氏作势就要闹起来。

    如今她说话是越发没分量了,几个儿媳左耳进右耳出,连罗氏都敢顶嘴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王氏把花生壳往地上一丢,“哎呀”一声就道:“娘您要不把秀莲嫁给你娘家侄子当续弦?你大哥家的侄子不是媳妇跟人跑了么,表哥配表妹,正好。”

    郑氏气得脸都绿了。

    她那个侄子就会种地,秀莲嫁过去跟着吃苦吗?

    王氏眼皮一撩:“你自个儿都瞧不上泥腿子,还说旁人呢。以前怎么不见那翠翠要嫁给逾白,还不是见他中了举,巴巴就贴上来了。”

    郑氏正要大闹,沈老汉呵住她:“你若想被休,就闹腾。”

    郑氏被吓白了脸,讷讷不敢言语。

    沈逾白瞥了眼她胡乱转动的眼珠子,就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揭过去。

    泡完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炕上,神情晦暗。

    提笔,先报平安。

    再提笔,道:“阿奶要将侄孙女嫁给我。”

    近些日子,苏姑娘于他的态度有些变了。

    他知她心中有他,今日便趁着此事推一把。

    苏锦看到字条的一瞬,心颤了下,接着便是无尽的酸水往外冒,仿佛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在大越,18岁的男子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沈逾白又中了解元,肯定被很多人盯着。

    也许以后会有知书达理,与他相配的女子跟他成亲。

    然后他会有很多孩子,过着幸福的一生。

    但绝对不会是郑氏的侄孙女。

    苏锦拿起笔,用力戳着白纸:“让她滚!”

    沈逾白有一瞬的错愕,转瞬便笑出声。

    这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却又是苏姑娘的性子。

    再次提笔:“我拒了。”

    苏锦大大松了口气,那股酸水好像退潮一般,不过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那个奇葩奶奶没安好心,千万别上她的当。”

    沈逾白并不愿她躲避,提笔:“族长今日与我说了,要为我择一门好亲,需对我的仕途有所帮扶。”

    那股酸水又冲了回来,将苏锦整个人泡了个彻底,连眼眶都是酸的。

    苏锦觉得委屈。

    是他先送花的,现在又是他先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

    太过分了!

    苏锦很愤懑,回信就阴阳怪气起来:“你堂堂解元,肯定有很多人看得上,你就选个家室又好,又美如天仙,还善解人意的女子与你成亲吧!”

    字条传送过去,苏锦又后悔了,可这不像微信,能撤回消息。

    沈逾白看到了会怎么想?

    她以后还怎么跟他聊天?

    苏锦哀嚎一声,将头发搓成鸡窝。

    此刻的沈逾白在看到字条时,眼底净是温和笑意。

    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苏姑娘的心意。

    既如此,他便算不得冒犯。

    落笔,纸张落在苏锦的手边。

    她的手伸出去,又握拳猛地缩回来,深吸口气,才将其展开。

    “逾白心悦姑娘,纵相隔五千年,居同一苍穹之下,望同一轮明月,山川依旧,湖海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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