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扶柳,草长莺飞。

    春耕结束后,地里的活儿就少了些,其他村子的人总算可松口气,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到一出唠家常。

    除了东家长西家短外,聊得最多的就是沈家湾族学招生的事。

    附近村子倒是也有些老秀才老童生开的草堂,可这些却不能跟沈氏族学比。

    那是教出两位举人老爷的地方,其中还有一位是解元!

    瞧瞧如今的沈族,靠着两位举人老爷,那可真是稳稳压着十里八乡一头。

    沈族人便是走亲访友,那都是坐主桌,被人围着捧着的,如何不让人眼热。

    这不,沈氏族学一放出对外招生的消息,不少大人带着自家孩子来报名。

    并非报了名就能入学,还需通过入学考试。

    好在一旦考过,便不需束脩,就连书都有沈族发放,还每个月给一百个大钱买笔墨纸张,几乎不用家中再给贴补了。

    因着来的人太多,将整个沈家湾挤得满满当当。

    来报名的多还未启蒙的农家子,先生们主要考记性与机敏,倒也极快,一日就将所有孩子考完。

    有那考上的孩子欢快地蹦蹦跳跳,在家人叮嘱往后要好好读书后,考上的孩子豪气万千道:“我肯定给爹娘挣个功名回来!”

    家人便乐得合不拢嘴。

    那些并未考中的个个低着头,大人却是长吁短叹。

    对农家来说,读书的花销太大,没几家供得起。

    也因此,能不能考入沈氏族学很大程度决定他们的孩子能不能读书。

    瞧瞧沈氏族学那黛瓦白墙,多气派,多敞亮,可见读书的好了。

    其实沈氏族学也是去年年底才建起来。

    自沈逾白赴考后,族里便拿出银子,将族学翻修了。

    冬日地里没活儿,壮劳力们都得出来帮忙,赶在年前建起来六间青砖大瓦房。

    为了好看,还将墙用石灰抹白了。

    如今的沈族长在族里说一不二,只一句“逾白走前交代了,族学要办大些,要从外头招生”便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沈族长也并不是给沈逾白抹黑,而是每家每户喊了一人,站在晒谷场,将族学往外招生的缘由都说了。

    族里孩子都能上学了,可能考出去的又有几人?

    逾白和知行是要入官场的,朝中没人与他们互相扶持,就只落得个沈守信的下场。

    守信当年风光吧?十里八乡谁提起他不竖大拇指?

    没用,照样被打发到兴陆县去当县令。

    想要出头,就得拼了命去挣功绩,不过几年就将人熬没了。

    “咱们族能出一个守信已是不易,隔了十多年才又出了个逾白和知行,无论如何得把他们举上去!往后从族学考出去的人,便是托举他们的力量。”

    沈族长的话大家听得明白。

    可族里所有孩子都已经入了族学,还不够吗?

    不够!

    只一个族,能拔尖的有几人?能考上功名的又有几人?

    不如从十里八乡“掐尖儿”。

    凡是从沈氏族学考出去的,便被打上了“沈氏”的烙印,往后只会站在沈逾白与沈知行的身后。

    想要全部掐尖,那就得贴补。

    好在如今沈族的酒已经在县城和府城都找到了酒楼供货,每个月能挣不少银子。

    直到此时,大家才惊觉沈逾白让做酒生意是多么正确。

    自秦家来闹了一场,沈族便全族投入酿酒生意。

    各家的余粮早已掏空,族里便派人去十里八乡收粮食。

    好在这些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收起粮食也容易。

    而族学开销极大,酒只供淮安县与建康府,银钱是不够的,需再往外走。

    农耕时代,大家终究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辈子也去不了几回县城,何况是更远的地儿。

    终究还是心里犯怵。

    沈鸿业主动找了族长,愿意出远门跑生意。

    瞧着眼前又黑又瘦的沈鸿业,沈族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去外头不容易,若遇到那不讲理的地皮无赖,便是被打死了也没人知道。咱去外头跑,也就是别人的地盘抢别人的生意,实在不是易事。”

    私心里,沈族长希望沈鸿业能继续读书。

    读了这么多年,也过了县试,再努努力,兴许能中个童生。

    一旦行了商,往后就不可再考科举。

    与别人来说并没什么损失,对沈鸿业来说,那就是前程尽毁。

    沈鸿业道:“再难也得有人去做,逾白能入京赶考,我若连附近的县都不敢去,也实在太没出息。”

    自沈守忠那事之后,去年的徭役是沈鸿业自己去的。

    原本白白净净的书生,不过一个月就又黑又瘦,实在让人唏嘘。

    沈族长见劝他不动,也只能多找些族里的青壮陪着沈鸿业一同往外跑。

    待收到沈逾白的信已是四月。

    沈族长将信看完,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将还在族里的人全喊到晒谷场,当众夸赞沈老汉:“耀宗大义灭亲,有他在,实在是我沈族之幸!”

    沈族人纷纷赞扬沈老汉的高风亮节,深明大义。

    这高帽子沈老汉是不想戴也得戴。

    郑氏得知沈老汉竟背着她给沈逾白写了那么一封信,日夜与沈老汉闹。

    没了最疼的闺女,如今连大儿子都不能管,让她如何能忍。

    郑氏就这么生生怄病了。

    族中这一切沈逾白并不知道,最近他正为殿试做准备,而苏锦的考古又有了重大发现。

    当苏锦惊呼道“沈逾白,我们又发现你一个墓了!”时,沈逾白就知道苏锦最近便不能时时与他闲聊,不禁心中对年老的自己颇有怨气。

    都要死了,弄两个墓作甚,怎的就不将东西全留在上一个墓里。

    “听说这次的墓很大,极有可能是你的真墓!”

    苏锦虽然还没去,但非常兴奋。

    沈逾白:“若遇到我的尸首,多拍几张照吧。”

    苏锦便为自己的高兴深深愧疚起来。

    那可是沈逾白的墓啊,代表的是沈逾白的死亡,她竟然当着沈逾白的面这么高兴,实在太不应该了。

    苏锦赶紧把笑憋回去,努力装出一副忧伤的模样:“还是别了吧,都几千年了,怕是只剩下干尸了。”

    这还得是保存完好,要是保存不好,极有可能尸骨无存。

    沈逾白眼底是藏不住的戾气:“我也瞧瞧自己死后是如何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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