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让谢玉惜觉得荒谬的是。

    父亲的口吻没有愤怒,仿佛已经接受了齐家随意地挑选他的女儿。

    谢玉惜心里发寒。

    小周氏忙上前打圆场,道:“玉惜,你放心,我和老爷必不会委屈了你,我已给你看好了另一门好婚事。”

    说的情真意切,好似多么替谢玉惜考虑一般,她要是能把得意到翘起来的嘴角压一压,就更逼真了。

    小周氏倾情介绍:“对方家里不过一个寡母,人口十分简单,你若嫁过去,将来不知减省去多少烦心事。从此就只有享福没有吃苦的。”

    将这门婚事吹了个天花乱坠。

    还生怕谢玉惜不识货,又道:“大小姐,那可是个举人!像这样好的婚事,就是你妹妹想要,那也没有了。”

    闻言,谢玉惜轻嘲:“太太这般中意,那就让给湘怜好了。”

    小周氏嘴角一僵,讪讪道:“我不是怕齐家那头,不好交代么。”

    和这个继母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玉惜转头,皱着眉问谢元昌:“父亲,齐家忽然提出要换婚,您查都不查?”

    这可算是问到小周氏和谢湘怜的软肋,母女俩一阵心虚。

    “查了又怎么样?玉惜,齐家的意思已经定了。”

    谢元昌声音一低,道:“实话告诉你,内阁将有一位阁老致仕,京城里传来消息,齐家老太爷即将入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入阁?”

    谢玉惜着实大吃一惊。

    文臣,阁臣,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齐家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谢玉惜越想越觉得心惊:“齐家必是举全族之力才推出了一位阁臣,从此以后,齐氏一族绝不会断了这泼天的权势富贵……”

    谢湘怜的未婚夫现在又是新科状元,亦是齐家未来的掌权人。

    谢玉惜扫视小周氏和谢湘怜一眼。

    难怪,母女俩比平常更得意,更猖狂。

    “所以,父亲您就这么同意了?”

    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不甘地问谢元昌。

    谢元昌如何不知,自己这么做,有卖女求荣的嫌疑。

    他不敢直视长女的眼睛,躲了一瞬,才抬头温和地道:“你别担心,爹也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西宁伯,你应该听说过。”

    小周氏茫然一瞬,怎么突然扯到西宁伯身上?

    她已经给谢玉惜相看了个穷举人啊。

    谢湘怜也反应过来,她嫁状元,谢玉惜就要嫁伯府,她们之间还怎么拉开差距?她还怎么压谢玉惜一头?

    “不行!”

    母女双双尖声道。

    就算西宁伯名声不好,不是良配,那也太高嫁了!

    谢玉惜不配。

    以谢玉惜的身份,随便嫁个穷酸秀才不就够了?

    谢湘怜过去扯谢元昌的袖子,撒娇:“爹,姐姐怎么能嫁到伯府,女儿听说西宁伯府都是些粗蛮武夫,会打死人的。

    “我、我可都是为了姐姐好!”

    她骄矜地扬了扬下巴。

    谢元昌皱眉斥道:“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他顿了顿,十分严肃道:“再说,也是西宁伯自己想求娶的你姐姐,焉能对她不好。”他看着谢玉惜笑了笑。

    谢玉惜挑眉:“当真?”

    她和西宁伯从无交集。

    ——当然不真。

    谢元昌讪讪一笑。

    西宁伯都二十了还没娶妻,自然急着四处求亲。

    桐源一共也就这大点地方,求到谢家头上很正常。

    跟他一同为官的同知和通判府上,西宁伯府肯定都托人问了个遍。

    但,只有谢元昌真当回事。

    看到父亲的神色,谢玉惜心里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脸色冷淡,微抿着嘴角。

    “老爷,我看湘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西宁伯的名声一直不好,三个侄子侄女也是有名的天魔星。”

    小周氏攥紧手帕,僵笑:“您怎么能把玉惜嫁过去呢?”

    “好了,都别说了!玉惜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谢元昌气得拍了拍桌子。

    小周氏还想多嘴,谢元昌瞪了她一眼:“自己的女儿嫁状元郎,把玉惜嫁给一个没有家世的举人,亏你想得出来。”

    这话就扎心窝了。

    小周氏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谢湘怜是个会看眼色的。

    眼看动不了谢玉惜的婚事,动她的凤冠总行的吧?

    她知道,那套头冠珍贵无比,若是能戴着出嫁,别提多体面。

    所以她势在必得。

    谢湘怜拉着谢元昌的袖子,道:“爹,女儿成亲要用姐姐的那套头冠。”

    眼神还在不断地向谢玉惜示威。

    小周氏在一旁帮腔:“老爷,齐家毕竟要出阁老,”她顿了顿,道:“妾身倒不是为了湘怜的脸面,咱们可不能让齐家看不起,您说是不是?”

    仿佛只是为了顾全大局。

    谢元昌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打量了谢玉惜一眼,只一眼……这个打算立刻从脑子里消失了。

    再闹下去,怕闹出人命。

    “头冠是玉惜娘留给她的,当然是给她用。”

    不等小周氏和谢湘怜再聒噪,谢元昌皱眉道:“所有的事都到此为止,都不要再说了。”

    说完,起了身,脚步轻快地离开。

    两个女儿都高嫁,他是最高兴的。

    打算去给祖宗烧高香。

    小周氏和谢湘怜也没必要留下去。

    母女俩耍了一通威风离开,还没出院门,就在谢玉惜的院子里惊叫:“松手!松手!”

    谢玉惜的丫鬟傻姐儿含芝,不知怎么和谢湘怜的丫鬟弄棋动起手,死死掐着弄棋的脖子,几乎把对方掐断了气。

    她力气又大,三个婆子围上去,扯都扯不开。

    知道含芝这傻子只听谢玉惜一个人的。

    谢湘怜慌慌张张跑进来,花容失色:“谢玉惜,还不管管你院里的傻子!要出人命了!”

    谢玉惜不理。

    含茹那丫头虽是个傻子,却性格敦厚。

    轻易不会动手。

    谢湘怜进来跺脚:“你是不是聋了?”

    谢玉惜低头,收起用来绣过嫁衣的针线,轻声问:“你怎么不继续耍威风了?”

    看样子,就是眼睁睁看着丫鬟死了,她也不会出手帮忙。

    谢湘怜却不得不服软。

    出事的可是她的陪嫁丫鬟。

    谢湘怜咬着牙,不情不愿地道:“姐姐,劳您大驾去救一救弄棋。”

    谢玉惜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院子里,小周氏见半天没有动静,也进来“请”人:“玉惜,弄棋要是死了,那傻子也别想活。”

    谢玉惜这才起了身。

    谢湘怜懊恼的很,早知道这样能说动谢玉惜,她刚才何必低那个头。

    “含茹,松手。”

    谢玉惜出去,唤回含茹。

    含茹自小跟在谢玉惜身边,谢玉惜的话,比三个婆子还好使。

    含茹乖乖走到谢玉惜身后,仿佛无事发生。

    她身体强壮,没什么事。

    谢湘怜的丫鬟却腿一软,昏倒了,哪还有刚才和她主子一般的张狂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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