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双绝望又夹杂着期许的眼睛,无不是看向了卿澈。

    他们只以为自己是中毒了啊。

    他们怎么就沦为野兽了?

    原来——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啊。

    这样的认知,让众人心底的希望高山赫然间崩塌。

    卿澈闭上了眼睛,血泪如雨。

    他扯动着唇,只无声苍白地笑,苦涩又自嘲,无能为力的愤怒在血脉里流动喷发无用也显得滑稽可笑。、

    “卿澈哥哥,我是瘴兽,我不是人,对吗?”

    女娃娃用力地攥着卿澈的衣角。

    良久,卿澈重重地点了下头。

    脑壳子耷拉,仿佛随时会坠地。

    “瘴兽真可怜哦,没有坟头草哦。”

    女娃娃吸了吸鼻子。

    她缓缓地松开了卿澈的衣角,深深地低下了头,黑云和阴霾笼罩着眉目,如四周散不开的瘴气。

    这一支散乱的军队,尚未出城,就已遍布萎靡之气。

    “看来,大帅此番出师不利了。”炎如殊淡漠地道。

    楚月不言,紧盯着她身后的这些人看。

    黑色的鳞。

    黯淡的雾。

    有血有肉的人,宛若徘徊奈何的幽灵。

    从土地生长出来的怨气,成了盘根错节在四肢百骸的脉络。

    带着刺在血肉里头抽枝发芽,活着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煎熬。

    隔了九万年的漫长,好不容易等来了那一扇自由之门,终还是倒在了门前。

    瘴兽。

    说起来。

    也不算陌生。

    王朝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完全体的瘴兽。

    比堕魔兽还要狰狞可怖的存在。

    王朝的守卫,很快就会把瘴兽带走,然后就无踪无痕了。

    时至今日,才知晓,那些瘴兽,是他们的最终模样啊。

    哀声弥漫在迷雾之中。

    “大帅。”

    女娃娃始终低着头,“为了带我们出去,很辛苦吧。”

    楚月的手,握紧成了拳。

    “不辛苦。”她回道。

    女娃娃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问。

    “大帅。”

    泪珠滴落在散开的迷雾。

    娃娃继而说:“我们,会拖累你的。”

    楚月浑身僵住,酥酥麻麻的电流之意,从脊椎骨传到了指尖。

    小小年纪,知道残酷真相的那一刻,竟还在为他人着想。

    “走吧,离开这里。”

    她从黑暗阴霾之中抬起了头,也哭花了脸,“别毁了大帅的前程。”

    卿澈走过来,站在了女娃娃的并排,握着女娃娃的手,抬眸看向了楚月。

    他深吸了口气,扯着嘴笑:“大帅,你是月帝,是云都王,是武侯大帅,你有青云路,有鸿鹄志,要踏登天梯,去更高更无垠的地方。别为了一群瘴兽,耽误了自己。很抱歉,是我们失言了。”

    他颔首,躬身作揖,少年人的意气被磋磨,疯癫过后又还压榨出了几许温柔,是从血腥岁月挤出来的儒雅。

    许许多多的人,都和卿澈同样的想法。

    这一次,他们的拒绝,不是憎恶,是不想成为累赘。

    “吾等,祝愿大帅,战无不胜,一世无忧!”

    “吾等祝愿大帅,战无不胜,一世无忧!”

    不算整齐的声音又响起了。

    城墙上的国主听着迷雾远处传来的声响,脸上脆弱的笑意,逐渐地消失了。

    眼底才点燃的光亮,将被熄灭,衬得一袭明黄龙袍都稍显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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