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更应该收拾一下,免得等下他见到你,还以为你没被照顾好呢。”元步薇不顾陆绥杀人一般的目光,拿起剃刀,“放心,师父、师叔的胡须都是我打理的,他们都夸我手艺好。”

    养伤一个月来,陆绥已经无数次从元步薇嘴里提到药王谷的事儿,反之元家与她父母,没见她提过一回:“你说,你是在药王谷长大的?”

    “嗯。”

    元步薇将陆绥的胡须打湿后,开始落刀:“我出生是个女儿,父母不喜欢,母亲要把我扔掉刚好遇到师父,师父就把我捡回去了。”

    陆绥一怔,完全不相信一个人把父母对自己的不喜欢,说得如此轻巧。

    甚至,他们还要把她丢掉。

    元步薇见陆绥垂眸不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我可怜?想找话安慰我?”

    “谁、谁想安慰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绥刚想扭头,下巴就被元步薇摁住了:“别动,剃刀很锋利的,万一把你脸刮破了,又要多一道伤疤了。”

    “我是男人,身上多几条伤疤怎么了?”陆绥语气不满。

    “我心疼。”

    与元步薇相处一个月,陆绥知道她时常语出惊人,都已经麻木了,这次也做好准备了,结果她说她心疼?

    她……她没事吧?

    元步薇沉浸在给陆绥刮胡须当中,没留意陆绥眼中的情绪。

    她说的心疼是想表达多一条疤就要抹药去疤,毕竟去疤药挺难配制的。

    “好了。”

    一炷香后。

    元步薇把陆绥已经擦干的乌发,用一条青色丝带束住。

    在绕到他面前,细细打量他。

    “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陆绥鲜少被人如此直视,有些不习惯。

    元步薇先前只从别人口中知道陆绥长得如何俊美,但真正见到他之时,他满脸血污,面面部浮肿泛青跟俊美二字完全不搭边。

    但现在头洗了,胡须剃了,面上的浮肿淤青全都褪去。

    呈现出陆绥本来的面貌。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元步薇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一句诗,嘴上念了出来,“你的样貌的确很出挑。”

    陆绥文武双全,自然听懂诗句的意思。

    从小到大,外人对于自己样貌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的觉得自己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有的却觉得自己长相阴柔,难登大雅之堂。

    百姓心目中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是高大威猛,身型魁梧。

    为此,陆绥练就一身肌肉,没事就跑去晒太阳,滚泥潭。

    却始终改变不了白皙的肤色。

    “样貌有何用,几十年后还不是化作一把尘土?”

    饱汉不知饿汉饥,别人有陆绥这张脸,估计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到处炫耀。

    “至少我看着赏心悦目。”元步薇轻轻一笑。

    “你……”

    陆绥瞪她,元步薇怎么如此不知羞?

    “以后你在跟我发脾气、闹情绪,看在你这张帅气的脸上,我一定不会跟你计较。”

    越说越过分了。

    陆绥干脆闭上眼:“被你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我累得很,要休息了。”

    “总有个第一次,下次你就习惯了。”无论陆绥说什么,元步薇永远有话回他,“你休息吧,我让叶管家去接黎副将过来。”

    随着她离开,房中一下安静下来。

    屋内檀香袅袅,半开的窗户外有绿荫浮动,偶尔间有几只麻雀跃于窗台,啄食元步薇撒的小米。

    陆绥虽然不承认元步薇是自己的妻子,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照顾得很好。

    甚至自己情绪上来之时,她总是笑呵呵的,从未跟自己红过脸。

    世上真有这样完美的人吗?

    陆绥不信。

    元步薇肯定带着其他目的。

    一定是。

    想着想着,药效袭来,陆绥沉沉睡去。

    元步薇没等到叶管家接黎管家回来,倒是等来了自己的双亲。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你说的什么话?小侯爷受伤快一个月了,我们作为他的岳父岳母,不应该来探望他吗?”元瀚书面色一沉,语气不满,“侯爷与侯爷夫人呢?”

    “婆婆因为小侯爷的伤整日郁郁寡欢,公公为让她心情好起来,便带着她去安乐寺小住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想去拜访他们,我现在可以安排马车送你们过去。”

    “不用……”元瀚书本能地拒绝,但下一秒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元步薇,“你拿到掌家权了?”

    “新婚第二天敬茶之时,婆婆就把对牌钥匙给我了,当然只给了一部分。”最后一句元步薇是特意加上的,免得双亲想到他们的宝贝女儿元锦瑟别说对牌钥匙,连跟着婆婆学习掌家的机会都没捞着,心里不平衡。

    “侯门家大业大,就是个对牌钥匙而已,再说了现在小侯爷病着,也不知何时能好,步薇你还是要以照顾小侯爷为重。”

    “小侯爷是受伤,不是生病。”元步薇纠正母亲的措辞,“小侯爷现在在休息,怕是不方便见你们,双亲要是有时间,不如去前厅坐坐?”

    “我们当然知道小侯爷是受伤,不过他的伤……”元母顿了下,见四周没什么人,走近女儿一步小声问他,“他是不是站不起来了?”

    “母亲,这里是万宁侯府,您在这里问我这话,怕是不合适吧?”元步薇现在已经很确定,双亲来看陆绥真正的目的,就是确认他能否站起来,毕竟家里的元锦瑟还在翘首期盼呢。

    “步薇,我也是关心你,你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说小侯爷是因为决策失误才会中了敌军的埋伏,不光自己身上重伤,还搭进去几万将士的性命,说得有鼻子有眼,万一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万宁侯府都要受牵连的。”

    上一世,元步薇的确听到不少关于陆绥的言论,但仅仅一个月后言论就消失了,皇上却自始至终都没出来表态,所以才会发生后面公公闯入宫中向皇上讨要说法被夺爵位之事。

    “连后宫都不得干政,我一个侯门儿媳,操心官场上的事情做什么?”元步薇好笑地看着双亲,“再说你们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会被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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