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

    方才在大殿之上,好像都没有这么痛苦……

    最后,兴许是太累了,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合上了眼睑。

    赢菱看到她睡着,立即放低声音,这才悄无声息地撤出去,让人为她熬粥。

    陈玉皎躺在床上,其实并未睡着。

    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思索着一切。

    今日提出那些方策,几乎足以得罪天下人。

    华秦所有有权有势之世家,定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赢帝给予了她破格之提升,但客卿,看似得到所有人敬重,实则也无实权,只能说在朝堂之上任意畅言。

    不可养过多私兵、不可对许多事情下决断。

    离当年祖父所走之路,还遥之又遥,任重道远……

    但这已是一个女子、迈得最远的一步,史无前例。

    天渐渐黑暗下来。

    夜色浓重。

    公主宫内的烛光摇曳。

    陈玉皎躺在床上,因金疮药有助眠效果,此刻的她陷入浅睡。

    那面容因苍白而更多几分莹透,皎皎月光从外洒落而下,为皮肤平添几分冷色调的冰透,仿若吹之即破。

    一抹巍昂尊贵的身形,踏着夜色,悄然步入。

    婢女奴仆们正要行礼,他却轻挥衣袖,示意侍从退下。

    空旷的公主殿,只余两人。

    陈玉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来了,尽管那人已经有所收敛,房内依旧笼罩着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息。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黑暗里,一袭墨袍的男人伫立在入门处。

    那锦衣上的绣金龙纹泛着光,威仪赫赫。

    冕珠投射下阴影,让人看不见来人的神色,只觉得往哪儿一站,高大如岳的身形、自然而然迸发着凌驾天地的帝王之气。

    是他……

    “臣参见……”君上……

    陈玉皎起身准备行礼,但还未完全起来,男人低沉威严的嗓音扬出:

    “陈客卿不必多礼,躺着,勿动。”

    声音里也始终有不容人抗拒的震慑力。

    陈玉皎到底不好意思躺着,只好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

    她问:“君上夜里前来,可是有何紧急之事?”

    转念一想,除了今日那些重大改革,也没其他事宜能让这位九五之尊这般急切、上心。

    “今日改革之策已提出,务必尽快订好法案,尽快实施。”

    “否则诸多势力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大事,务必得先发制人,掌控先机!

    陈玉皎从身上拿出厚厚一叠丝绸,双手呈向那抹高昂的帝王:

    “君上,这是臣近日所书全策,已完善七成。”

    她双手托举时,衣袖自然而然往下滑落,露出一大截雪白的手臂。

    那手臂的肌肤常年未露,雪莹玉润,恍若让人看到当初那个名动咸陵城的第一美人。

    赢厉那帝王冕珠微晃,无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他迈步走来,步步靠近床边。

    硬朗有力的大手,拿走了她的手中玉锦书。

    赢厉展开,一行行隽秀的小字映入他之眼帘。

    除了她今日大殿所言之事,还有诸多未提方策。

    赢厉那深邃犀利的长眸微微一眯,“科举制?”

    陈玉皎“嗯”了声,想着是长谈之事,不可能真让帝王一直伫立在床边。

    她还是撑着身体起身,走到旁边的席坐间布置了下,摆正锦垫:“君上请坐。”

    其实她的伤并不算严重,休息一日,脸色也已恢复六七成。

    赢厉看她一眼。

    最终,两人落坐在案桌的两侧,中间只隔着半米宽的桌子。

    如此近的距离,陈玉皎抬眸,就是那精致的墨翡王冕,和冕珠下那张晦暗难明、深邃峻刻的面容。

    她未多看半眼,垂眸道:“当今华秦,采用举荐制,门生制。”

    如此制度,君主中央无法直面人才,几乎全是哪位大臣举荐谁人、推举谁人。

    君主考核后,便委以重用。

    除此之外,无其他接触人才之机。

    这样导致所有入朝为官者,全是各党派举荐之人。

    寒门或民间若有才者,也只能去投靠各大党派,为其门生,以换得重用之机。

    陈玉皎道:“设科举制,文武科举,一年一度,不问出身贵贱,但凭才能高低。

    使寒门贫民之士有出头之日,使贵族不再世袭包揽,使天下英才,皆可展其抱负,为君主、为黎民苍生之所用!”

    谈起这些政事,陈玉皎游刃有余,眉眼间尽是专注和认真。

    她还道:“待御史台、丞相之官职真正落实设立,定会引起一番轩然动荡。

    君上许会被世家各族所裹挟,孤立无援。”

    这么多年,这位帝王从13岁开始,就是在这么多党派之中竭力制衡。

    无数个夜里,是孤家寡人,身居高位,冷暖自尝。

    陈玉皎言:“届时放出科举令,广纳天下之英才,便可获天下寒门、平民之匡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黎民苍生,才是社稷之根基。

    世家各族杀得尽朝堂相左之人,却杀不尽天下人!”

    “还有……君上可利用国尉总督宗肃、定西王、关内侯等人,做好秦宫之安防……”

    这是连所有后路都已经想好了。

    宗肃虽是宗家人,却不参与世家争斗。

    战寒征虽婚姻之事不尽意,但对朝廷、秦帝之忠心,毋庸置疑。

    陈玉皎拿出一张绘制了秦宫地形的图纸,铺在案桌之上,以一枚木簪做笔,指划其间。

    烛光摇曳,映照着她那莹白的面容。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她吐气如兰,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他话语极少,始终静静听她言,帝王之气却始终无形笼罩。

    不知不觉,夜色浓重,已至半夜,桌上堆积的竹简玉帛越来越多。

    谈起安防部署时,陈玉皎细眉微微蹙了蹙:“咦,方才的势力党派图……”

    她垂眸寻找时,终于在桌边的一角,看到那被众多竹简半掩的图纸。

    陈玉皎伸手去拿,好巧不巧,赢厉那硬朗而骨节分明的大手亦伸过来。

    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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