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厉从政简间抬起头来,“好。”

    一个字,简单而沉和。

    陈玉皎:?

    荀祯不是说他们往日里绞尽脑汁、说干了口水,赢帝也不想出去走走?

    看来荀御医的话信不得,宫中奸臣果然多。

    恢宏的龙撵来到行宫,这是一座打造得诗情画意的宫殿,处处以游玩野趣为主。

    此次嘉赏者有诸多小官员,他们第一次见到帝王,个个兴奋又惶恐。

    赢厉今日难得心情好,坐在那高台处,与臣同乐。

    无数官员心中受到鼓舞,决定回去后更加勤勉实干!造福百姓!

    至于昨日赢厉烹杀357条人命之事,似乎所有人都忘了。

    一切本该就此扭转,只是……

    朝政之局,永远不知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许多意外,总是防不胜防。

    在行宫里歌舞升平之时,忽然!

    “轰”的一声!

    一个三层楼高的高脚亭子忽然轰然倒塌!

    里面本来站了二十多名官员,在俯瞰瞻仰行宫风景。

    可这一倒塌、沉重的石头、石砖落在他们身上,顷刻之间,几乎全数死亡!

    待扒出来时,仅剩三人幸存,却也残肢断腿!

    这些人被紧急送往宁世堂时,不等陈玉皎作出反应,一场预谋突然而至!

    整个咸陵城忽然传:

    “诶,你们听说了吗!太可怕了!今日就因有人冲撞了赢帝一句话,赢帝就大开杀戒,屠杀二十几条人命!”

    “昨日还是功臣,今日就肆意屠杀!那朝野鉴·忠奸榜有劳什子的用!”

    “是功是歹,还不是全凭他一句话!”

    “太喜怒无常了!那些可都是有利于社稷的良臣啊!简直暴戾!昏君!”

    “暴君!暴君!”

    而且消息传递的很快,短短半日时间,几乎传遍整个咸陵城,整个华秦。

    还有无数昔日赢帝杀人、或者服徭役者被逼惨死之故事,亦被翻出来,添油加醋,忽然就兴盛全国,谣言传得漫天飞舞。

    各地一些绿林好汉揭竿起义,占地为王,当日就打上旗号:

    “除暴君!救我华秦!”

    许多起义者本就是各地的一些党派,此次开出丰厚的酬劳,加上对暴君的渲染,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战力之凶猛,完全碾压当地官府。

    宁世堂里。

    陈玉皎用大量药材帮忙救治三名伤者,只是他们都伤得重,需要休养十天半月。

    荀祯焦急地祈求:“快些恢复!快些好起来啊!为赢帝说话!”

    “没用的。”陈玉皎神色清冷而沉静,“事态已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是铁了心要造成这场起义。

    如今即便解释,众人也会以为是受赢帝之胁迫。”

    “那怎么办?这华秦天下,怎么忽然就乱了哟!”荀祯一个御医都急得团团转。

    天知道,他正等着看赢帝与陈玉皎联手大杀四方、一统天下!

    陈玉皎看了眼伤者,神色也愈加复杂。

    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谁之筹谋,昨日害了357条人命,今日又是整整二十多名忠臣!

    她想到什么,对荀祯道:“伤者交给你负责,我先回宫一趟。”

    陈玉皎进入秦宫后,本打算去寻赢舟。

    她觉得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应该是赢舟。

    只是刚到主道时,正巧碰到一袭苍绿色斗篷的赢舟疾步而来。

    他走得太快,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有几分气急,清贵如玉的俊雅面容间笼罩着浓烈的担忧。

    见到陈玉皎,赢舟眉间更是一拧,急问:“阿厉在哪儿?他可有受伤?”

    陈玉皎目光落在赢舟脸上,清清冷一笑:“太师何必伪装,若君上受伤,延误东出一统大计,不正合你心意?”

    “陈客卿!吾在问你,阿厉何在!”赢舟忽然迈步上前,倏地抓住陈玉皎的手腕,一向孱弱的声线陡然拔高。

    他抓的格外用力,似乎正临情绪濒破之时。

    那是太在意一个人才会露出的表现。

    陈玉皎只得言:“放心,君上当时不在亭中,未曾受伤。

    此刻应该在龙台后殿,下令彻查此事。”

    赢舟那周身的急切倏然淡下,神色也平和良多。

    他看了眼他的手,这才松开她的手腕,后退一步保持应有的距离。

    “抱歉,方才是吾失礼。

    有什么话,先至龙台后殿再言。”

    尔后,他转身迈步朝着龙台后殿走去。

    虽已不似方才焦急,但显然还是不够彻底放心。

    陈玉皎看着他的背影,眸子微眯。

    赢舟这些举动,似乎并不像是伪装。

    所以……这两日的事,不是他的安排吗?

    她不太信。

    龙台后殿。

    赢厉回来后,已命廷尉府、刑部、咸陵令三人立即携手彻查。

    赢舟进来时,就见赢厉在大殿之上缓缓踱步,宛若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毫发无损,威严骇气尽显。

    赢舟心中的担忧总算彻底落下,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一分,“阿厉,你无事就好。”

    赢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发沉,深邃,犀利。

    但他并未多言,走到案桌前坐下,低沉的嗓音唤他们:

    “阿舟,陈客卿,过来坐。”

    陈玉皎与赢舟走过去,一左一右,在他案桌侧边坐下。

    赢厉的眸色如墨夜般看赢舟,“阿舟,你先言,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他深沉的嗓音里,似有试探。

    “回君上。”赢舟深思熟虑后,坦诚迎上赢厉的目光,“这两日忽遭变故,定不是意外,原因应该不下有三。

    其一,朝政之中,兴许有人反对君上行一统之策,蓄意制造混乱。

    其二,消息走漏,六国蓄意挑起华秦内乱,欲毁我华秦国祚。

    其三……南楚国对先前之事心怀不满,或因君上收拢人心,行报复混乱之举。”

    他分析得十分认真,也十分在意赢厉的安危:

    “眼下最为重要之举,君上身边需加强守卫,以防任何不测。”

    赢厉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就那么凝视着他。

    赢舟总算察觉有不对之处,他迎上赢厉的视线,想起之前陈玉皎的问话,眉间一拧,问:“阿厉,你可是在怀疑我?”

    赢厉未语,幽深莫测的神色,无人看得懂他深沉的心思。

    赢舟起身,那孱弱的身躯忽而跪在赢厉跟前,宛若皑皑白雪中的一株劲竹。

    “君上,我为华秦之人,一心振兴壮大华秦,再是不愿看你征战四野,亦绝不会拿我华秦忠臣之性命为代价!”

    赢舟从小在华秦长大,母妃之母国盛赵国的人还不像南楚等人,并未讨好于他,或善待他。

    甚至因母妃不受宠,常年虐待或轻视。

    他对盛赵无什么感情,朝野知晓。

    甚至赢舟手中也没有发展任何盛赵国的势力,这些年来一直只为赢厉解决要事。

    赢舟坦然凝视赢厉,“阿厉,我说过,若有一日我真有心谋反,我亦只会与你运筹相见,各凭本事。

    我,绝不会于背后行害你之举!伤你分毫!”

    他的嗓音清澈而干净,如同三月山间的晨风。

    那孱弱却如玉的面容,也像是大雪里的一块璞玉,未染纤尘。

    陈玉皎在一旁看着,沉了沉眉。

    所以……真不是赢舟么?

    那除了赢舟外,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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