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里是真诚的劝说。

    赢厉墨眸中的深远缓缓收回,视线落向他问:“阿舟在此翻阅这么久,可有学到什么?”

    “我……”赢舟有些惭愧,将书籍递给赢厉:

    “还是九哥聪慧,九哥自行看吧。”

    他比赢厉还笨拙。

    因没有弱冠之年就重伤,在床上躺了许久许久,后来身体一直孱弱,并无女子会喜欢他这种病秧子。

    赵太后也曾提过给他纳妃,可那些女子一听要嫁给个病秧子,就找了各种理由推脱,谁也不想早早守寡。

    赢舟身边每日不是药罐,就是药壶,或者帮赢厉处理政事。

    男女之事,他从未想过,也未曾遇到过任何令他心动之人。

    赢厉接过书籍,真自己翻阅了起来。

    小丫头脸皮实在太薄。

    每次稍微有一点接触,她便如惊弓之鸟退之十万八千里。

    向来处理起政事井井有条的他,第一次感觉棘手。

    他在看书,赢舟就继续为他挑选可能用得上的书籍。

    “九哥,你看看这本。”

    “九哥,这里所书之策,兴许有用。”

    他陪在赢厉身边,冷冰冰的秦宫,显得温馨不少。

    夜色里的双塔楼静静伫立,竹叶酒炊烟袅袅。

    这怕也是秦宫里所剩不多的温暖了。

    直至深夜……

    “咳咳咳……”

    即便赢舟再是忍耐,还是控制不住发出咳嗽之声。

    是夜深了,寒意入体。

    赢厉才察觉时辰,立即吩咐:“晏伐,立即送阿舟回听雪宫。”

    他的视线还落在赢舟身上:“今夜孤若没来此处,你打算独自在这里翻阅书籍多久?”

    “从今日起,晏伐跟着你,不可再容你胡来。”

    赢舟本想拒绝,但看着自家九哥坚定威严的神色,只得应下:

    “好,都听九哥的。”

    他起身准备走,想到什么,又看向赢厉道:

    “九哥,不管遇到何事,随时可至听雪宫寻我。”

    这秦宫之中,赢厉能说贴心话的人,已少之又少。

    他看似娶了国后,可两人至今未曾交心。

    而且……

    赢舟离开时,看赢厉的目光透着两分不舍。

    多想与他就这么一直一直坐着,煮酒看书,闲聊家常。

    时光就这么一直停留在这一夜,多好。

    可惜……

    华秦延后了三日对元韩的攻击。

    另外五国也蠢蠢欲动,欲拿下元韩国,不让华秦独自强大。

    只是、陈玉皎一直让悬剑派的人不断传出:

    元韩国和华秦是在刻意做局,引五国大军攻元韩,好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如此一来,五国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真中了埋伏。

    而廷尉署查刻字陨石的事情,不仅没有进展,第二日的下午、

    咸陵城门外的天空,还出现一片血红!

    鲜红的颜色弥漫着整个天空,笼罩着远处的整片山脉。

    整个世界,仿若都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这是血光之灾!是血光之灾啊!”

    “天现异象,必有殃灾!”

    “难道我们华秦真惹了天怒吗!”

    百姓们齐聚城门口,看着那诡异的景色,愈加人心惶惶,惊恐不安。

    陈玉皎这次也与赢厉策马出宫,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远眺着视野里的血红。

    他们让人前去那片天域下的山林里查看,不可放过任何痕迹。

    可派去的黑御卫,并未找到任何燃放烟雾之处!

    那些烟雾、血红,全都真的像是天然而成。

    满朝文武担惊受怕,齐齐上奏:

    “君上,先撤回元韩边境的三十万大军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赢舟带着病体,咳嗽着,也来龙台后殿劝他和陈玉皎:

    “九哥,现在仅仅只是天现异象,若是华秦再不撤兵,执意与天作对,万一殃及人身,可如何是好?”

    大哥已经没了,秦宫之中,就剩下他们两个手足互相扶持。

    赢厉眼里是真对赢厉的关切。

    赢厉还是没有撤兵。

    第二天。

    陈玉皎在军机阁里,和赢厉一同翻阅典籍,想看看有什么古典记录奇术,可致天空变色。

    黑御卫忽然传来消息:“君上,国后,不好了!

    一群成千上万只的乌鸦,忽然飞掠陈家府邸,伤了许多人!陈老夫人与陈将军皆有受伤!”

    乌鸦过境,陈家一片狼藉,混乱。

    婢女、武卫们皆被乌鸦锋利的爪子抓伤。

    陈玉皎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画面,眉心顿时一皱,当即准备出宫。

    可武卫阿亥却送来一封书信,是陈老夫人亲笔所写。

    “玉皎,我们皆是轻伤。

    对方显然是想吓退你与赢帝一统天下的决心。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惊慌,给他人露出破绽!”

    陈玉皎很快稳定了心神。

    是啊,若她越是在意,幕后之人越是会对她在意的人下手。

    关心则乱,乱则生变。

    陈玉皎也顾不得避开赢厉,唤来武卫阿子询问:

    “太师赢舟那边,可有何异常?”

    阿子答:“回国后,并无。”

    赢舟除了面见赢厉、处理朝政外,哪儿也没去。

    就连夜里,他们也一直守在外面,透过一丝窗缝紧盯着那床上。

    赢舟,从未离开过床。

    这时,晏伐也回来,对赢厉禀告:“君上,太师一切正常。”

    陈玉皎疑惑地看了赢厉一眼。

    他竟也在怀疑赢舟?派了晏伐亲自去守着?

    的确。

    前夜,赢厉以关心之名,留晏伐在赢舟身边,其实照顾为一,监视为二。

    普天之下,能在华秦境内阻止他一统天下的,没有他人。

    赢厉,是帝王,不蠢。

    不过,连晏伐去也没有查出什么,有可能真不是赢舟……有可能是赢舟手段太过高明……

    也有可能,是其他更为高深莫测之人……

    在晏伐与武卫退出后,整齐的书架间,一袭龙袍的赢厉巍峨伫立,目光落在陈玉皎身上:

    “国后,可害怕了?”

    陈玉皎迎上他的视线,“不怕。”

    虽然那人已经对她的家人下手了,但准备好一统天下时,她就已经做好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

    祖父曾经教过她,人终有一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荣就行!

    可能未来,她的家人都会为国捐躯。

    就连她自己,都有可能马革裹尸。

    但、义无反顾,万死不辞!

    陈玉皎说:“明日就是三日之期。

    后日若还不能攻元韩,只怕战事会永远这么搁置下来,将士们也会越发军心动乱。”

    所以,明日,那幕后之人定然会用尽一切手段!

    陈玉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明明已是秋季,可天空笼罩着夏日般厚重的乌云,似有巨雷在隐匿蛰伏着。

    她眸色微变,对赢厉道:“明日,劳烦君上随我去一个地方。”

    她想到了方策。

    一切,明天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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