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赢厉是待她很好,但她一直以来,只把赢厉当做帝王,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曾经爱战寒征,她用尽了满腔的热情。

    后来与赢长屹成婚,虽然是因局势联姻,但她一直想和赢长屹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就把自己当做赢厉的长嫂。

    这种认定,很难改变。

    最重要的是……

    赢厉是帝王,以后势必三妻四妾,后宫嫔妃佳丽三千。

    她好不容易从那后宅中走出来,想的是海阔天空,悦己自由,绝不会再容忍自己变成后宫里争风吃醋的妇人。

    那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与其成为帝王的妻子,不如永远做一个以一统天下为己任的谋臣。

    后宫的莺莺燕燕,比不过朝堂常青树!

    君臣之谊,也永远比爱情来得更加长远、坚固。

    她凝视着赢厉的背影道:“君上,我这一生,已绝无可能再爱谁,讨好谁。

    我们都过了双十年华,是成年人了。不该看感情任性而为。

    以大局为重,理智生活,不好吗?”

    如果她真怀有赢厉的孩子后,后继有人,现在的朝堂就可以稳定下来。

    且男人向来都是,对追逐之人不屑一顾,对得不到的想要甚至偏执。

    一旦得到了,也不过如此。

    到时候,赢厉很快会看开,会纳妃,会喜欢上千千万万个别的女人。

    后宫充盈,指日可待。

    赢厉,终于转过身来。

    他深邃的长眸直视她的眼睛,“所以、为了大局,你连你自己的身体也可以牺牲?”

    陈玉皎没有回答,赢厉脸上腾起严肃和而复杂。

    “陈玉皎,在为官、为后之前,务必谨记,不论你是何身份,你、是陈玉皎,是你自己。

    而不是任何大局、任何交易的工具!”

    陈玉皎身形微微怔住,他那浑厚有力的话语,忽然就撞入她的心脏。

    她是自己,不是工具?

    赢厉又步步沉重地走回来,走向她:

    “离开战家后,你将重振陈家为己任,以陈太傅之遗志为己任。

    为了这份责任,你似乎忘了……”

    他尊贵的身躯在床边坐下,立体而惊为天人的面容间,浮起心疼,宠溺。

    他的大手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抚至耳后,他凝视她、提醒她:

    “这个世间,你在意的人,没有任何一人希望你成为工具。”

    陈玉皎眼前是赢厉那宽阔如山的身躯,耳边是他浑厚有力的磁性嗓音萦绕。

    是啊,她在意的人,祖父,祖母,父亲,朋友,赢菱……

    现在她在意的人,都是在意她的人。

    他们的确不希望,她为了大局,将生孩子当做一种任务……

    曾经她是因为爱,愿意去做一切。

    现在,她因为清醒,理智。

    人的成长,好像就在岁月里,不知不觉活成自己小时候最反感的样子。

    “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赢厉又一次将她放倒在床上,为她将被子掖得极好。

    他的身躯就坐在床边,周身的威严、尊贵的压迫感尽数收拢,只剩下一种温和。

    陈玉皎想和他继续谈,但看着赢厉那双深邃逼人、又不容拒绝的双眸,只能乖乖闭上眼睛。

    她的确该好好想一想,认真思索一番。

    赢厉就坐在床边,静静陪着她,守着她。

    直到她的气息越发趋于平和,他依旧未走,眸中的深情反而愈加缱绻,凝重。

    陈玉皎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龙寝宫里没有赢厉的身影。

    她起床,在春鹭夏蝉的服侍下洗漱梳妆。

    夏蝉欣喜地说:“元韩国投诚了!一大早君上就去处理国事。”

    “据说韩帝和明琅太子携元韩文武百官,齐齐出城,亲自奉上国之玉玺!”

    陈玉皎敛眸,这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

    五国不再助元韩,赢舟必须尽快离开华秦,前往盛赵国,没有办法再救元韩。

    元韩国库空虚,无粮草兵器,只有投降一条路,才能避免无畏的鲜血牺牲、生灵涂炭。

    华秦536年,秋,元韩灭!

    陈玉皎去了龙台后殿。

    后殿正中央,那栩栩如生的巨型沙盘前,有黑御卫正在将华秦的旗帜撤下。

    赢厉那高大的身躯伫立着,周身是睥睨天下、并吞山河的气场。

    陈玉皎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公事公办道:

    “元韩国的所有皇室、诸侯,必须全数安排好余生,让天下人看到归降华秦后的安好,荣华。

    当然,也要派军队驻守好,切不可给他们拉帮结党之余。”

    做人要有菩萨心肠,但也要阎王手段!

    历来复国、复仇之事,多得数不胜数。

    赢厉侧眸,看她一眼。

    她的面容很平静,像是昨晚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赢厉眸中的情绪也收拢,“国后来得正好,正巧有诸多国事要谈。”

    他领着她走回一案桌前落坐,展开一堆的竹简。

    陈玉皎垂眸,“关于元韩国,君上肯定有了最好的安排。

    眼下最重要的,是盛赵国,”

    盛赵国的太子盛纣,与赢厉是死敌。

    当年赢厉在华秦为质时,盛纣就无数次找过赢厉的麻烦。

    盛纣对赢厉的敌意,可以说是不共戴天,还有着并吞天下的雄心,决不允许赢厉超越他一丝半毫。

    现在华秦忽然灭了元韩国,拿下元韩国,盛纣定然会嫉妒到发疯。

    而且,盛纣肯定很快也会意识到,之前的什么元韩国埋伏,全是他们的离间计。

    盛纣,定会恨赢厉入骨!

    再加上……

    太师赢舟去了盛赵。

    若盛赵得到赢舟的帮助,盛赵国如虎添翼,定会很快对华秦发动战争。

    若赢舟与赢厉为敌……到时候,只怕还是赢厉接受不了的手足相残。

    对盛赵国的安排,迫在眉睫!

    两人谈了许久许久的国事,直到有些定数后,她起身准备出去安排。

    “陈玉皎。”

    赢厉忽然叫住她,那双深邃的长眸终于落向她,带着两分关切:

    “昨夜之事,可考虑清楚了?可还要坚持?”

    陈玉皎的脚步微微一顿。

    想到昨夜在他跟前不着寸缕,她的脸颊一片滚烫。

    但此刻,她还是转过身,正面赢厉,直视他的眼睛,给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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