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没有办法将这样的经历,和那个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四师兄联系起来。

    不知是不是幻境使然,邬映月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其他鬼族面孔,更没有被人中途阻拦。

    她自然而然地抱着他走出牢房,循着记忆拐到回原身住所的那条路。

    -

    鬼界的天很暗。

    饶是白日,头上的天空也是阴云密布、雾霭沉沉,看不见一点阳光。

    万事万物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这种灰沉的色彩,让人胸口涌出一股无法抵挡的压抑和痛苦。

    这就是鬼族的幽微境吗?

    先前四师兄还兴致勃勃地邀请她来做客,告诉她鬼界很好玩。

    邬映月有点庆幸自己没答应。

    毕竟在这种环境里多待几秒,邬映月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郁闷死。

    她叹息一声,抱着小孩绕过弯弯绕绕的小路,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僻静小院。

    小院里有三间屋子,正中间的那间宽敞大房,是原主的卧室。

    没记错的话,那卧室里,好像还有一小格浴池。

    那浴池,应该够这小孩洗澡吧?

    邬映月没多想,抱着小孩一脚踹开屋子。

    轰然的响动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

    小院里那两间屋子的人推开窗,看了过来,好奇道:“小月,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左边的屋子住得是个圆脸姑娘,她穿着和邬映月一样的服饰,五官生得圆钝可爱,却被鬼族流行的烟熏妆容毁了大半。

    邬映月不动声色地把小孩安置在一旁,身形微动,把他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有些不适,就先回来了。”

    右边小屋里的女子索性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今日不是轮到你值守吗?胆子这么大,都敢擅离职守了?”

    说话的女子脸型瘦长,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衫,头发随意地弯成一个小髻,看起来虚弱懒散,没个正形。

    那圆脸女子闻言,有些不乐意:“什么叫擅离职守?小月本来就只用看顾小殿下。”

    “那值守表就没小月的名字,还不是那些老油条看小月新晋了一等鬼侍,什么累活都丢给她,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我呸!”

    “一些老不死的净干些没脸没皮的事。”

    圆脸姑娘心直口快。

    邬映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便瞪着一双涂得青黑的圆眼,笑盈盈地看了过来:“你不用和我客气。”

    “我知道,看小殿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小殿下脾气坏,凡是惹他不乐意了,他就又咬又踹的,对了,你昨日被咬的地方好了吗?”

    圆脸姑娘关切的探出脑袋,想看看女子手腕的伤痕。

    邬映月低下头,这才发现原主腕处还有两圈泛着血迹的青紫牙印。

    牙印咬的很深,最深的两个齿孔已经结痂。

    许是今日又裂开过,血痂上拉了两条狭长的血印,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邬映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嗯,好的差不多了。”

    圆脸少女道:“那就行。”

    “小月,你别害怕,再熬一熬,等过些日子,陛下不生小殿下的气了,你也能解脱了。”

    “对了,他今天还是不肯服软吗?那水牢里的黑水,可是会侵蚀小殿下的魂体,他在里面待了这么多日,怎么还”

    圆脸少女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邬映月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对门的瘦高女子瞧见那禁闭的门,冷哼一声,斜睨了她一眼:“我就说,这小月脾气傲的很,她才不乐意听你说话呢。”

    “成日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我都嫌你烦。”

    圆脸少女顶着青黑的眼圈,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小月肯定是不舒服,你没见到她今天回来满眼疲惫吗?”

    少女嘟嘟哝哝的说完,又抬起眼,看向那间点起烛火的寝屋。

    不知为何,今天的小月身上,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气息。

    -

    房间内。

    门口的印花地毯被浸湿了大片。

    邬映月看着晕倒在地、浑身湿哒哒的小人,轻轻地皱起了眉。

    之前要踹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邬映月眉头紧锁,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小孩的额头冰凉,手指一碰,全是水渍。

    邬映月不清楚那是汗还是水,只记得外面那姑娘说水牢中的水会侵蚀他魂体,不敢耽搁,便抱住他往小浴池走去。

    小浴池的水冷冰冰的。

    邬映月隐约记得可以用魂力烘热,把小孩放到一边,便跪坐在小浴池旁,运力烘热池水。

    淡淡的黑气从指尖漫出。

    邬映月看着池中的水从平静无波,到慢慢泛起热气,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种魂力,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用很多。

    不用特意驱动,不用特意吸收。

    只要用了一点,空气中飘扬的淡淡黑气便会争先恐后的涌入她体内,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

    她甚至不用劳心费神。

    心念一动,法诀便出来了。

    邬映月一会的功夫便把水热好了。

    她看了眼热气腾腾的池水,扭过头,望向那个昏死的小孩。

    她没有照顾过四五岁的小孩。

    给他洗澡的话,要脱衣服吗?

    要是脱了衣服,师兄会有这段记忆吗?

    邬映月心绪纷杂,正想多纠结会,就看到那蜷缩在地的小孩动了动身子。

    紧接着,一道低低的嘤咛从他唇中逸出。

    邬映月期待地凑过去,本想听他说出“我疼”“我不舒服”这样表达感受的话。

    却恍然想起自己还没给他解开禁言术。

    好家伙。

    这要是痛死了,她估计都不知道。

    邬映月赶紧给他解开。

    淡淡的黑气从他脸上散开,邬映月再次凑过去,就看到那小孩悠悠睁开眼。

    下一瞬,他猛地扑过来,趁邬映月不备,一口咬向她的脖子。

    “我咬死你,你这个坏女人!”

    邬映月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没来得及躲。

    她皱了下眉,轻轻侧了下身,坐直了些许。

    小孩张开嘴,一下磕到她的锁骨。

    “嘶”

    “唔”

    痛意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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