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后还带着一个丫鬟,丫鬟的穿着打扮同玉屏在玉佛寺时相差不多,倒是难怪秦德友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我既未看,掌柜如何断定我负担不起,琳琅阁是开门做生意,怎可以貌论人?”女子不卑不亢,却也带着几分不快。

    秦德友笑着道:“哎呦这位小姐,看您这话说的,我这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为您好,楼上的珠宝首饰价值千金,若是您不小心磕了碰了,您也赔不起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何况,照您这个说辞,若是有什么流民乞丐的上门,难不成我也要由着他们的性子逐一接待?那您说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丫鬟气的不轻:“你在讽刺谁是流民?谁是乞丐!”

    秦德友的视线落在丫鬟肩上的包袱上,也没回应,只是道:“这…谁承认自然是在说谁?您二位一看便不是京中人士,想来入京该是投奔亲戚打秋风的了!”

    女子名为姚卉妍,确实非京中之人。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面前这掌柜眼睛毒辣。

    她家中出事,所以来京中投奔舅母,只是这一路险象环生,并不容易。

    但她也知,上门拜会总不能空手而来,虽然父亲早与舅母写了书信,可舅母幼时待她极好,所以她想挑件首饰送给舅母。

    可没想到,却被这掌柜冷嘲热讽,好生羞辱。

    姚卉妍沉声道:“掌柜确实好眼力,只是……”

    不等她话说完,秦德友再度打断:“我说这位小姐,这人呢,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能耐的事,有多少银子就买多少银子的东西,您也看了这么久了,到底是买是不买?”

    一句话,噎的脾气颇好的姚卉妍脸色都有些发青。

    显然,对于秦德友而言,允许姚卉妍上二楼,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

    “掌柜的如此大的口气,倒是不知道您月银几何?东家是谁?”沈舒意笑着开口,声音清冷。

    一行人转头看去,姚卉妍的视线落在比她还年幼几分的少女身上,不由得愣了几秒。

    她虽不在京城,可这些年,见过的美人却不少,只是从小到大,鲜少有人如面前的少女般让她动容。

    少女有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精致小巧,虽未长开,已是欺霜赛雪。

    最绝的,当属那双眸子,杏眸沉静,似碧波幽沉的湖水,又似夏日山涧清澈的溪流,更似夜空中飘荡的星河玉带,空灵通透。

    那双眼,并不娇憨,亦没有多少少女的天真烂漫,有的只是洞悉世事的豁达,亦有历经百世后仍留有的善良。

    秦德友转头看了过来,只觉得今天实在是个晦气日子,不长眼的人太多。

    沈舒意杏眸疏冷:“琳琅阁内金银玉器,价值不菲,只是掌柜是不是弄错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卖的东西珍贵,自己便也就高人一等,颇为贵重?”

    看着面前的少女,秦德友愣了片刻,只觉眼熟,可半晌,他也没能记起是谁。

    “这位小姐,该管的闲事您管,不该管的我劝您别管……”

    虽没认出沈舒意,可他却认得一旁的赵雪卿。

    他心下冷嗤,呵,和清远侯府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达官显贵?

    何况,她这衣着打扮,还不如清远侯府那两位呢。

    沈舒意也不恼,淡声道:“旁人家的确实是闲事,只是不知原来我过问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在秦掌柜眼里倒也算是一桩闲事。”

    秦德友瞬间反应过来:“呦,原来是沈二小姐!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语气热络又殷勤,唯独一双眼里,轻蔑和不屑半分不减。

    “二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听您的,只是您还年少,这经营铺子的事您不懂,很容易就被人哄骗了去!”

    “您若是看上哪件首饰,回头我禀一声夫人,做个主便直接送您了,可您胡乱插手这铺子的营生,真出了岔子,您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沈舒意笑了,只觉得这秦德友还真是把夹枪带棒几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字字句句皆是为你考虑,可再一听,又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难怪古人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日秦掌柜倒是让我开了眼。”沈舒意温声开口。

    金珠不客气道:“这琳琅阁本是小姐的铺子,小姐愿意如何便如何管,纵是赔个精光,也与你无关,何时轮得到你一个管事置喙!。”

    秦德友的笑容淡了些,沈舒意也就罢了,可如今一个丫鬟竟也敢指着他鼻子骂。

    “二小姐,这铺子虽然是前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可如今这铺子是由夫人在管,一应事务夫人既交给我打理,我劝您还是少插手才是!”

    “当然了,您也别觉着这铺子是您的您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当掌柜已经数年,这琳琅阁上上下下谁不服我?这些年,我可更是没出过半点差错!”

    “您若是想仗着身份横插一手,也成,可您姑且看看,这铺子上上下下有没有人会听您的!”

    秦德友一番话,说的中气十足,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得意和张狂。

    “看样子,秦掌柜才是这琳琅阁的主人,今日贸然到访,倒是我唐突了。”沈舒意神色冷淡。

    秦德友不客气道:“二小姐既是闺中女子,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夫人待您视如己出,必定会替您把铺子打理的漂漂亮亮的。”

    “秦掌柜说的有理,金珠,将方才看过的那支芍药金簪买了吧。”沈舒意冷着脸,再度道。

    “是。”金珠将方才沈舒意仔细看过的那支金簪拿了过来,抛给秦德友一锭小金坨子。

    秦德友笑着接下,只当是沈舒意吃了亏,这是学老实了。

    有意给沈舒意个下马威,秦德友的视线落在姚卉妍主仆身上,冷声道:“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哪来的落魄户赶出去,以后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请!”

    话落,几名小厮便要上前。

    丫鬟护在姚卉妍身前,气的不轻:“你们做什么!你们敢碰我们小姐一根头发,我和你们没完!”

    秦德友满眼不屑,才欲开口,便听沈舒意道“依我看,秦掌柜不如报官。眼下琳琅阁客人不少,您贸然将人请出,难免影响琳琅阁声誉,倒不如请官差拿人,旁人见了,想必心中自有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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