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四周静了下来,一行人纷纷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沈舒意亦是转头看去,倒没想到谢璟驰这个颇受帝宠的状元新贵也会出现在沈府。
男人一袭藏蓝色锦袍,袖口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纹滚边,腰间扎着同色蛛纹玉带,黑发以镶碧的鎏金冠束起。
最绝的当初那一张俊脸,肤白如玉,目若寒星,微挑的眼尾冲淡了几分他身上的清正之气,此刻他逆光而立,只让人觉得那一双凤眸凛冽森寒,深沉莫测。
谢璟驰薄唇轻启,沉声道:“诸位将沈二小姐的画,调过来看看,便自有答案。”
闻言,沈舒意不由得挑了下眉头。
好一双犀利的慧眼!
一行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意识到沈舒意这幅画有什么特别。
在沈景川的示意下,秋莲和丫鬟应声照做,不多时,原本一幅花团锦簇的和乐美景便变了模样。
沈景川站在画的近前,目瞪口呆,唇瓣微张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王太傅更是如此,俨然方才察觉出几分端倪,却也没意识到这画中暗藏玄机。
入目,原本花团锦簇的松鹤延年贺寿图,只调转了个方向后,画中之景便彻底变了模样。
偌大的画面上,万丈苍穹苍莽雄浑、群峰浩荡直入云霄,银白色的瀑布奔腾浩荡,大河之上劲风呼啸、浩荡不息。
秋日斜阳暖,天高地阔,红彤彤的果子垂挂枝头、珍禽异兽齐出,猎鹰振翅,鱼跃出江,虎奔龙啸,狮吼猿啼,满目尽是一片祥瑞之景。
“这是……”沈景川忍不住开口,眼里满是震撼。
王太傅更是惊奇不已:“妙啊!实在是妙!此景雄浑浩荡,却又呈欣欣向荣的祥瑞之象,好似百兽齐聚,纷纷献瑞!”
一时间,众人皆被此景所慑,不算长的画卷前一时间显得颇为拥挤。
姚卉妍站在王夫人身侧,轻声道:“早知道舒意妹妹不逊旁人,可没想到,她的画工竟然已经登峰造极……”
王夫人满眼赞赏的点头:“看来你所言不虚,这沈家二小姐不仅才学过人,品行亦是可贵。”
萧廷善站在不远处,旁人不经意间已然将他挤开了几分。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画卷,怎么都不相信这样大气雄浑之作,会是出自沈舒意那样刁蛮无理的野女之手。
可偏偏,此刻画卷就呈现在眼前,饶是让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你说意境?
好,我有,山河远阔、满目雄浑够不够?
你说心思?
好,我有,百兽献瑞、福满枝头够不够?
你说人间烟火?
好,我亦有,花团锦簇,赛过仙翁够不够?
所有沈静语那幅刺绣上有的东西,沈舒意这幅画上都有。
若说没有的,大概便是未曾提字。
除此之外,比起沈静语那幅画不仅没有丝毫逊色,反而更胜一筹。
萧廷善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气度从容,眉目清冽的女子,一袭流云般柔紫色的襦裙早已同初见时不同。
他不得不承认,她就那么站在那,却半点不会被一旁雍容华贵、宛若富贵之花的沈静语比下去,反倒有着在人群中一眼便区别于旁人的本事。
萧廷善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或者是被这幅不知真假的画所蒙蔽,否则,她当时咄咄逼人、粗鄙庸俗的言辞还历历在目,他怎么会觉得她有所不同?
以秦雪蓉为首的秦家一行人,脸色都不是太过好看。
毕竟沈静语的名声和才华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
本该大出风头、扬名立万的场合,却被沈舒意这么一个原配夫人留下的野种比了下去,这让她们如何笑的出来。
秦雪蓉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同样发怔的沈美茹,沈美茹心头一凛,当即便红了眼眶,匆匆低下头不敢对上秦雪蓉的目光。
她确实几次碰见沈舒意作画,可…可……她根本没想到这画中竟然另有乾坤。
沈静语站在一旁,远远看着这幅画,神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就在众人仍旧在争论那架屏风和这幅画,到底谁更胜一筹时,沈静语才打算开口,便听一道清悦干净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沈舒意温声道:“姐姐师承大家,舒意之才自然难同姐姐比肩,何况方才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姐姐将画绣于屏风,必然会失去几分原本画中的灵韵,拿来做比实在不公。”
沈静语心头微堵,原本想说的话被人抢先一步,倒显得好像她非要争个一二。
沈静语亦是道:“妹妹过谦了,不及便是不及,我纵苦练多年,亦知自己的画工比不得妹妹,妹妹久居佛寺多年,却无师自通,实乃天赋卓绝。”
一番话,坦然认输,偏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男客大多不知沈舒意在玉佛寺久住清修的事,但是女客却有不少是知道的。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沈舒意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秦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沈舒意身上,最先开口:“敢问沈二姑娘,这幅画可是你亲笔所作?”
沈舒意抬眸看去,秦老夫人一身棕黄色缎面锦袍,头戴金玉梳篦,精神矍铄,目光如炬,虽并非出身大家,但体态微胖,倒显得格外富贵,不像乳母出身,倒像金尊玉贵的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倒也难怪这些年混的风生水起。
因为年岁已高,秦老夫人脸颊上的肉微微垂坠,笑时带着说不出的和煦,不笑时却显出几分厉色。
而此刻,老夫人直视着沈舒意,显然不怕做这个恶人。
她不管沈家旁人怎么想,只她不能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外孙女,在众人面前被旁人压下一头。
沈舒意眸色清冽,面对着众人的审视,以及秦老夫人颇为慑人的目光,面色如常,从容沉静:“自然。”
闻言,许久未做声的沈静珍站出来一步,开口道:“外祖母有所不知,二姐姐不仅一手丹青无出其右,就连笔墨功夫也曾得父亲和祖母亲口赞许。”
秦老夫人挑了下眉头:“哦?既如此,二小姐这幅画为何不曾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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