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川扬起手,巴掌险些落在秦雪蓉脸上,最后靠着仅存的理智生生顿住。
秦老夫人自然不能眼见着自己女儿和外孙在此受过,当即也顾不得旁的,沉声道:“贤婿,俗话讲关门教子,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替麟哥儿把事情解决。”
言外之意,总不能当众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沈景川冷笑出声,他难道不知这些人在看自己的笑话么?
可现下,又哪里是能顾及脸面的时候。
这事只待明日一传出去,他要如何扭转名声?如何改变那些流言!
又要如何改变陛下对自己的怀疑?
霍元朗亦是上前将他拦住,沉声道:“沈大人稍安勿躁,沈小公子年少,故而难免狂妄,眼下只一味苛责,怕是于事无补。”
霍元朗自幼习武,又是有名的武将。
他伸手相拦,这个面子沈景川自然是给也得给,不给也要给。
他羞愧的对霍元朗抱了抱拳,沉声道:“实在对不住了,霍将军,在下教子无方,让您见笑,让诸位见笑!”
这时,赵德海站出来,温声道:“沈大人多年清廉,这笔账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沈大人手头拮据,在下愿出些银子借贵府周转。”
旁人的视线落在赵德海身上,多少知道清远侯府同沈家是早前的姻亲。
更知道清远侯府这些年不得盛宠,故而老侯爷的小儿子一直从商,这些年做了不少生意,倒是赚了些银子。
只没想到,这清远侯府的人竟如此仁义,这种情况,倒还愿意拿银钱周转。
而听着赵德海这一番话,沈景川更是激动的眼角都多了些泪花。
要知道,这借的不仅仅是银子,赵德海挽回的是他沈景川的名声!
沈景川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哽咽道:“多谢舅兄,实不相瞒,这笔银子我沈府拿着确实困难,但你放心,待我沈府清点资产,必定会尽数奉还!”
秦老夫人眯了下眼,倒是没想到清远侯府近来这般活跃,甚至同沈景川的关系如此亲近。
沈舒意神色不变,眸色清冽。
为了给秦家个重击,她只能先对不起自己这便宜爹了。
毕竟人就是如此,不痛在自己身上,便永远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景川不是个贪官,他对权力有所野望,对银钱却不算贪婪。
从不严苛的意义上来讲,他甚至算得上是个好官,因为没有家世的托举,故而他每一步走的并不容易。
既小心翼翼,又称得上汲汲营营。
因而,他虽然也应酬交易、人情往来,可至少底线他是有的。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何况这些年姐夫对我多有照顾,这种时候我自该当仁不让。”赵德海温声开口。
一番话,说的沈景川心里熨帖,越发觉得当初听了沈舒意的话,多从清远侯府是对的。
似赵德川和赵德海这样有眼色的人,比起娄正滔那种直肠子的蠢货,不知能帮上他多少。
娄正滔冷笑道:“都说清远侯府的小公子富可敌国,如今看您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实在不假。”
娄正滔一开口,再度让沈景川缓和了几分的脸色沉了下来。
秦桂琼皱着眉头扯了下他的手臂,心下恼火。
关他什么事!
偏要这个时候找存在感!
赵德海抬眸看向他,既不恼怒,也不避让,只沉声道:“娄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您所说的都说,不知是指何人所说?还请您相告,在下愿与之当面对质!”
赵德川自不能见着自己弟弟被人质疑,当即冷声道:“清远侯府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若是娄大人有异议,可上奏陛下,请人彻查!”
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娄正滔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感觉得出沈景川待赵家人和待他的不同,又或者是看不惯清远侯府虽落魄了,却仍钱帛丰厚,他总难控制生出些敌意。
但眼下,赵德川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坦荡舒朗,倒让他的底气不那么足了。
毕竟,谁人不知陛下对清远侯府颇为厌弃,眼下清远侯府敢当众叫板,想必是问心无愧。
霍元朗连忙在其中打起圆场:“既然清远侯府愿意一解燃眉之急,沈大人倒不如趁此机会,替小公子将债务偿还清楚,当然,我家泫儿这笔银子是老太太给他的私房,倒是不急用,沈大人放在最后便是。”
“多谢霍将军体谅,沈某实在感激不尽!”沈景川拱手抱拳,这次倒多了几分真心。
宋华安正欲开口,宋夫人却是先一步道:“沈大人,我乃妇道人家,本不该多说些什么,但这笔银子原是给华安的外祖母看病所用,所以……”
宋夫人神色为难,似乎颇有些难言之隐。
一听这话,沈景川更是臊红了脸,当下道:“宋夫人言重,宋公子愿将这么重要一笔银子借给我家这个逆子,已是让在下羞愧难当,更何况他对宋公子视而不见,这笔钱理当先还!”
说罢,沈景川转头看向秦雪蓉,沉声道:“还不立刻去拿银子。”
“是。”秦雪蓉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立刻拿了库房钥匙,让翠竹去取银票。
萧廷善见着这一幕,下意识看向一直没做声的沈静语,脸色有些泛沉。
什么时候要债不好,偏这个时候?
霍家因着两少年争执,引出此事,尚情有可原,可他们成国公府会差这一万两么?
眼下,宋家偏要当众要债,让沈府颜面无存,此举同打沈景川的脸有什么区别!
只怕日后,这位沈尚书根本不会愿意自家同成国公府结亲,更不会考虑自己。
萧廷善心下烦乱,只觉得如今不仅没能拉拢到沈景川,甚至因为今日这一出,让沈景川对成国公府生出了隔阂,日后更不会对自己相助。
好端端的计划,忽然被打乱,萧廷善只觉得发堵。
更让他难以言说的是,他总觉得暗处有一只大手,在不动声色的促成这一切,似乎所有人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此番又是为了针对谁?
想到这,萧廷善也说不出缘由,下意识看向始终安静的站在赵老夫人身侧的沈舒意。
大抵是有所察觉,沈舒意抬眸看去,同萧廷善四目相对。
她弯起唇瓣,对他轻轻笑了笑,一双清冽的眸子显得冷冽凉薄,又带着些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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