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那家有薄产的人家连忙起身:“你怎的跑来了?不是说去试试那个识字班嘛?”

    他有些担忧自家孩子是在外受了欺负。

    “识字班还没开始呢!爹!这几位差大人是来找你的!!”

    孩子怯生生的,这几日见多了被抓走的富户,乍然见到差役找自己父亲,他有些害怕父亲被抓走。

    那人也是吓得脸色煞白。

    差役怎么会来找他?!!

    他没做过坏事啊!!!

    最多,最多小的时候调皮,在有人上茅坑的时候,往坑里面扔石头啊。

    几位差役已经慢慢走了出来。

    “你是宋礼仁?”

    男人嘴唇颤抖:“我,我是。”

    “差大人,我虽是姓宋,可我跟那被抓走的宋老爷没有关系啊,我们从县很多人都姓宋的。”

    那几名差役倒是不意外他的反应,毕竟一直以来,百姓见着官家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五年前,你是不是去衙门报过案,报案内容是你弟弟宋礼信失踪?”

    听到这话,宋礼义松了口气,又精神起来:

    “是,是我,几位差大人,可是我弟弟有消息了?”

    他这弟弟是母亲年岁大了生的,父亲在弟弟两岁时就没了,宋礼义说是大哥,其实对这个弟弟就跟带儿子一样。

    他与夫人两人又是当哥嫂,又是当爹妈的将弟弟与自己的孩子们一起带大。

    弟弟聪慧,一家子便更是指望他,谁知养大到了十五岁,不过是日常那样出门买笔墨,竟就从此不见人影了。

    老母亲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妻子也是病了几场,他早早报了案,前两年还盼着有消息,可衙门那边一直都说是没找着。

    渐渐地,家人便觉着或许是掉到了水里,人淹死了,又被冲到了下流,这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如今,差役们突然来找他,莫不是?他弟弟找着了?!!

    宋礼义激动起来,期待无比的望向这几位差役。

    “正是,你弟弟还清醒着,也报了自己的姓名来历,应当是他没错了。”

    差役公事公办:“你是报案人,就跟我们去衙门领人吧。”

    竟真的找着了!!

    宋礼义眼眶一下就红了:“诶!诶!我这就去,多谢几位差大人!”

    他这样抠门的一个人,竟直接将整个钱袋子拿了出来,往为首的差役手心塞。

    “可别,我们不能收受贿赂。”

    见他这样激动,甚至还落了泪,差役们也有些动容,比方才的公事公办多了些许温度。

    “跟我们来吧,你这钱还是留着给你弟弟看病用吧,他身子可亏损的不轻。”

    宋礼义连声答应着,这才顾得上来问:

    “几位差大人可知晓他这几年去哪里了?”

    差役与他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情况:

    “你弟弟叫拐子给拐了,卖给了一个私人矿山做了奴隶。”

    宋礼义一下就愣住了。

    私人矿山就是有富户私底下开发的矿山了,这种事被朝廷发现了是要杀头的。

    因此进到那矿山里的矿奴,基本一辈子就要在里面了。

    也就是这次柳意顺着拐卖人口这一条线一路往上查,硬是查了出来。

    矿奴的价格会比普通奴隶更贵,因此张矛木卖了许多矿奴进去。

    柳意查出来之后,亲自带人去的矿山。

    要严格来说,那是桃县的事。

    如今柳意还不是桃县的主事人,就算是查封私人矿山也轮不着她。

    但桃县县令能这么说吗?

    他可是没少打听柳意的事,知道柳意是个眼里见不得沙子的。

    听说柳意之前当亭长的时候,一个叫习鸣表达了一些不满,当场就被柳意打趴下了。

    这件事到现在还在胡县流传。

    桃县县令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当然是一路热烈欢迎,恨不得给柳意拉个横幅,上书“热烈欢迎柳大人莅临我县”了。

    另外,柳大人你这么辛苦来我们桃县,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特产给你。

    这个矿山既然是你发现的,那就你拿去吧。

    还有这个私人开发矿山,涉嫌拐卖人口,草菅人命的货,买一送一,你也带走吧。

    这要是朝廷还在,他肯定不是这个态度。

    但现在朝廷都没了,他还管什么跨县办事合不合规矩。

    就怕他这么一说,柳意就要觉着,他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合规矩了。

    总之,事情很顺利,办的也很迅速,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公布出来罢了。

    如今矿奴都救出来了,那些不是柳州人的还要慢慢处,毕竟官府总不可能自掏腰包将人送回去。

    有的人正好是柳意治下四县的,倒是好处理。

    一些精神状态还比较优良的自己就能回家,而一些被压榨刺激的精神状态不太行的,就需要旁人佐助确认身份了。

    像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家人又曾经报案过的,直接就能通知家人去衙门验证,验证无误后就能将人领回去。

    那差役又提点宋礼义道:

    “他吃了许多苦,身上有很多伤,身子也亏损了,如今见到人就怕,你有个准备,一会好好与他说话,莫要太激动吓着人。”

    宋礼义连连点头,心底却是想到了自己方才所想。

    他觉着自家人不会沦落成奴仆,因此颇为看不惯衙门对奴仆制度的改革。

    心底也想过,衙门管这些做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可他的弟弟,从小娇惯养大的孩子,却被迫沦为了奴仆。

    宋礼义这才渐渐摸到了衙门如此规定的原因。

    自然是有人自愿卖身的。

    可有多少人,是被自愿的卖作奴仆呢?

    若所有地方都不准买卖人,那嚣张的拐子们自然也不会四处拐人去卖了。

    就算是还有,也会大大减少。

    宋礼义并不能参透更多的道理,可模模糊糊的,又意识到一点。

    那位主管了四县的柳大人,正做着很了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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