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偷看小孩子们下山的青年佣户浑身一震,猛然从人群中跑出,不再是之前那副麻木恐惧的模样。

    “大人!大人!我是元洲籍贯!我有童生功名!我愿为官府做事!我被拐前,家中小女刚刚出生,妻还在做月子,老母亲年长,家中人定然十分担忧!还请大人帮我送信回去!让她们知晓我已无事!”

    正远目眺望前方山林的柳意捕捉到关键词,转过头来。

    童什么?

    什么生?

    不夸张的说,四县这种贫瘠之地,有功名的只有各县的县令和县丞。

    她一个眼神,一旁的年轻文吏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拿出笔墨。

    果然那青年男子能写会画,是个有功底的。

    文吏笑道:“那你便一会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日后都是同僚了,若是你想寄钱回去,也可以预支工钱,只要做事勤勉,当上了正式官吏,就算是日后不想归家,想留在此地定居,因是官吏,若是有顺路商路的话,家眷也可被官府派人接来的。”

    男子更加惊喜,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做事。

    他此刻自然是更想归家的,转移乡土,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

    只是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赚路费的过程中,留的时日久了,待到赚够路费的时候,还是否有同样想法了。

    一个多月后——

    元洲某户人家门口传来敲门声,正在埋头洗衣的女人听到动静,起身将水在身上擦擦,先是看了一眼在墙角自己蹲着玩的女儿,才打开门,见到是个生人面孔,露出疑惑神情。

    “此处可是王成童生家,王童生娘子林竹花可在?”

    女人听到王成的名字,神情恍惚一瞬:“是,我就是林竹花,你找谁?”

    那人掏出一封信:“我是来送信的,这是王童生托我们送得信。”

    又递过去两串钱:“这银钱也是他托我带来的,他如今在官府做事,这是预支的工钱。”

    女人愣住:“我,我夫君的信?真的是他?”

    厨房里又走出一个老妇人:“竹花,谁啊?”

    女人连忙扭头去看她:“娘,娘,夫君写信回来了!!此人说,他是来帮夫君送信的!”

    老妇人手中的水瓢掉落在地:“成儿的信?我看看!我看看!!!”

    自从王成失踪之后,这个家便逐渐败落了。

    谁都知晓,这年岁,若是有人失踪了,那基本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回来了。

    王成在众人心中,更死了也没什么大差别了。

    更有那丧良心的亲戚上门来打秋风,口口声声王成没有儿子,死后也要不安宁,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他们家,抢他们家的家产。

    婆媳二人苦苦支撑,中途不知晓遭了多少难事才算是度过去,只是到底心底发苦,亲戚那头还时不时过来骚扰,拿王成只有一个女儿说事,还歪缠这孩子克父,要不怎么她一出生,她亲爹出门去一趟,人就不见了呢。

    老妇人当时拿着棍子将人打了出去,放话自己这么大岁数也是活够了,再敢缠着,她就拼着一条命不要,砍死所有人,这才算是勉强安宁下来。

    大家都说王成是死在外头了,回不来了,可现在,竟有他的信回来?

    她忙不迭上前,眼里只有那封信,拿过来小心撕开,就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女人赶忙也凑过去一起看,两人的泪水滴落在了信上,又赶忙擦掉眼中其他泪水,怕污了字迹。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见着两人哭成这般,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激动的抓着信,在邻居上前时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儿没死!我儿还活着!他是叫拐子拐去做了佣户!现在让那处的官府给救出来了!!”

    信上其实还写了他如今在官府做事,争取赚够路费早日归家,只是老妇人的视线,全都放在了他无事上面。

    邻居虽也被吓了一跳,听清楚后,却也高兴:“诶呀!这可是大好事啊!”

    女人也哭泣道:“说是如今一切都好,只是外面不太平,要走官府的路子,托付厉害的行商一道将人带回来,最迟半年就能归来了。”

    她抖着手,给人看手中那两串钱:

    “看,我男人托人送回来的,如今在那处的官府做事,他没死,他在外面还惦着我们呢,他还问我们家囡囡好不好,如今有多高,他疼他闺女着呢!”

    两岁的女儿见母亲哭了,吓得也哭了起来,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娘不哭,祖母不哭,囡囡害怕……”

    女人一把抹掉眼泪,像是要将这两年的痛苦都一道抹去一般,又将孩子抱起来:

    “不怕,不怕,囡囡,娘是高兴,你爹还在,你又有爹了,爹爹很喜欢你,才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嫌你,你刚出生的时候,爹爹就最喜欢抱你玩了,看,他带了钱回来,说让娘和祖母给你买糖吃呢。”

    她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笑:

    “找回来就好,能被救出来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这日子,总归是能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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