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怎么不早些来救我?”

    “怎么早?”

    陆云初道,“当时,收到你那三只鹰传的信,我们正在处理一桩要事,抽不开身,况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你重生了。”

    她能够彻底摆脱‘九皇子’的身份,重生。

    她能光明正大的穿上女装,再也不用畏惧欺君之罪,再也不怕性别暴露、牵连无辜。

    一场死亡,换来新生。

    楚狸捧着杯子,眸色恍惚。

    她想的是如果师兄们能早点来帮她,她能把那张克制巫蛊军队的方子早点拿给楚棣迟,也不会发生那晚的大战,死了那么多将士。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想起她策马离开时,楚夜离亲手射的那一箭。

    想起她奄奄一息时,楚棣迟抱着她慌张痛哭的模样。

    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哭。

    她心尖溢开一丝酥酥麻麻的刺痛感,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终,闭紧双眼。

    都过去了!

    天底下,没有谁会离不开谁。

    江山万年依旧,没有她楚狸,照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九皇子已经下葬,从今往后,活着的是楚狸!

    “师父已经为你取了生死蛊,不过,他说你这生死蛊与南蛮普通蛊虫不一样,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

    这是司蛊局的巫师制的蛊。

    司蛊局是南蛮国里、最厉害的制蛊高手云集之地。

    楚狸摸着脖子,试探的动了动身子,“什么副作用?”

    “你已是心脏停止、血液停留之人,人的脑袋一旦停止供血,便是死亡,即便生死蛊在你的体内疏通了血液,使你重回生机,你的脑中也缺了一块。”

    “以后,你可能会在记忆上,发生一些错乱的副作用,但不会危及生命。”

    楚狸闻言,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

    “带我去拜见师父吧。”

    “跟我来。”

    缥缈山的山巅上,有一块大石头,顾元明最喜欢盘腿坐在那里,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正所谓吐纳天地阴阳之气。

    此时,道骨仙风的老头子阖着双眼,盘着腿,可他的脸却如同四十岁一般,沉稳紧致。

    “师父。”

    楚狸来了,屈膝跪下:

    “徒儿拜见师父。”

    顾元明缓缓睁开双眼,慈爱的看着乖巧可人的小徒弟,招了招手:“身子还没好,快起来吧。”

    楚狸起身,又拜见了旁边的大师兄和三师兄。

    顾元明的亲传弟子,便只有他们四人。

    他也有外门徒弟,不过都只是收取费用、指点一二,没有亲徒弟那么交心。

    大师兄是个高冷的人,对她难得露出温脸:

    “小师弟许久没来师门了。”

    三师兄是个邪魅的,冲着她笑得像个娘们:“小师弟,咱们救了你,这人情,还有你吃的药,别忘了给银子。”

    “??”

    原本很温情的师门气氛……现在,一棒子敲醒楚狸。

    温情?

    她是死了一回,脑袋不好使了,才会觉得师门温情。

    这缥缈门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烂窟窿!

    三个师兄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

    大师兄所修功法,需要大量进补,谁给钱?

    她给。

    二师兄打小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谁抓药?

    她抓。

    三师兄则更是个财迷了,他手艺好,厨艺高超,喜欢做饭,谁买菜?

    她买。

    楚狸顿时一跺脚:“你们就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三师兄立马正着脸色,摆手道:“小师弟此言差矣,你是师门里最富有的人,把你的资产,给师兄们匀一匀,约等于师兄们也很有钱。”

    “怎么匀?”

    楚狸气结:

    “你出一个铜板,我出十根小金条,匀一下,约等于我们各自都有五根小金条?”

    过分!

    大师兄摸着鼻尖,“也不是不行。”

    “?”

    楚狸真是气哭了啊:“师父,您偏心!”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当年,大舅舅带她来拜师,师父原本是不打算收她为徒的,是大舅舅私底下跟师父说:

    ‘你不收?’

    ‘我这外甥可是当今九皇子,很有钱。’

    然后,她就成了顾元明的亲传小徒弟,上面顶着三个师兄。

    顾元明胡子一瞪:“徒儿莫要胡言,为师哪里偏心了?”

    “你教师兄们武功绝学与功法,却什么也不教我,还合起伙来诈骗我,他们武功高强,可我却连一个卫兵都打不过!”

    是她太单纯了。

    练习时,三个师兄故意放水,她一直深信自己武功高强,天下无双。

    要不是此次去了南蛮,历经艰险,她恐怕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元明起身,走过来:

    “我问你,我让你扎马步,你哪次不是扎了一半,就去溪里摸鱼?”

    楚狸微哑:

    “这……您让我一扎就是四个时辰,一动不准动,我……”

    “我让你盘腿打坐练心法,你哪次不是屁股还没坐热,就去掏鸟窝?”

    “我……一坐就是五六个时辰,我腿麻。”

    “我让你练剑法,你去林子里撵兔子。”

    顾元明恨铁不成钢:“你打小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安静不过两刻钟,我看你静不下心习武,喜欢捉鸡撵鸭,便教了你百里穿杨的箭法。”

    有一说一,楚狸的箭法确实是百里穿杨。

    去年秋猎上,她便射死了那头伤人的棕熊。

    “小九,天下武功路数之多、如过江之鲫,没有人能十全十,就看你大师兄,他内力浑厚,却易生心魔;你二师兄剑法一绝,但自幼体弱,不宜动战;你三师兄轻功踏雪无痕,但武功上差一些。”

    “你贪玩,能习得百里穿杨,已是傍身的绝学。”

    楚狸摸了摸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如此说来,是她误会师父了?

    “可是师父,我箭法精准,却只能远战,如果近身动手,我根本打不过别人。”

    “您再教教我别的绝学傍身吧!”

    这次,她一定能沉住气、耐住心的学。

    顾元明看着她敏而好学的双眼,道:“任何绝学,需要时间打磨,你能沉得住性子,在缥缈山待上十年八年?”

    这……

    十年八年?

    楚狸轻咬下唇。

    这也太长了。

    顾元明知道她是个待不住的,一些秘籍与武功她是学不了了,不过,“我传你一门龟息功,如何?”

    “师父,何为龟息功?”

    “龟息功,可闭气数个时辰,习到一定的境界,更是能闭气七日,造成死亡的假象。”

    楚狸瞠目:

    “我学这个有什么用?”

    打架的时候,方便她躺下来装死?

    “万事万物存在必合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学习它?”顾元明义正辞严。

    “当徒弟最大的忌讳,便是质疑师父!”

    “徒儿不敢!”

    玩归玩,闹归闹,实际上楚狸很敬重师父与师门。

    “徒儿多谢师父传教。”

    顾元明摆手:“龟息功并非我亲自传授,这不是我的强项,得请你师叔来教你。”

    师叔?

    她入师门八九年了,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师叔?

    “云初,把师叔请来。”

    “是,师父。”

    楚狸跪在地上,好奇的扭头去看,结果就看见陆云初捧着一只龟甲发黑发绿的老乌龟走来。

    她眼珠子都瞪大了。

    因为是龟息功,所以要让乌龟教?

    “师父,您在故意戏弄我?”

    顾元明脸色一板:“不得胡言!还不快拜见你龟师叔,它可比你爹年纪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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