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烛火因风舞,影子错落,又因天暗,兴许是花了眼,看错了。
可是这声音,墨笙歌却听不 差。
她所看到的世界里,让她敬佩的人不多,能让她畏惧的人更不多。
她不会记错,更不会听错。
这就是忘忧先生的声音。
似鸣琴弦,清越轻咏。
墨笙歌眼底神色阴晴变化,思绪在大脑中飞快运转。
先是震惊茫然,些许惊慌失措,而后渐渐趋于平静,胸腔起伏。
最后凝眸,还是忍不住失声问道:
“先生,你怎么还活着?”
许轻舟依旧嘴角含笑,只是那眼底却是藏着冰寒至极的杀气,只是借着烛火的悠然,并未被人察觉。
出言调侃:“听夫人的意思,好像许某就不该活着?”
墨笙歌沉默了。
许轻舟还活着,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内部出了问题。
许轻舟已死的消息,是死士孟霄亲自告诉自己的。
孟霄骗了自己,那么她视线扫视四周,又抬头看向穹顶。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许轻舟能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且大殿中也未曾看到打斗的痕迹。
暗中守护自己的那些死士怕是已经都叛变了吧。
还有洞云真人,她手中最大的底牌,恐怕也
想到此处,她的秀眉越压越深,眸子里黯然越来,越沉。
她压着嗓声,小声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先生,你当真是让奴家大吃一惊!”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的太过清楚,自是都懂。
墨笙歌是,许轻舟自然也是。
许轻舟闻言,却是一脸蓦然,手指轻轻的拍打着桌面。
发出“咚咚咚!”的回响。
视线从那墨笙的身上挪了开来,却又看向了桌面上的奏折批阅。
那一行行娟娟小字,比眼前的女子要养眼的多。
“我早就和夫人说过的,让夫人管好自己,那夜的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可是夫人没记住许某的话,许某也只能亲自来找夫人,跟夫人讲讲道理。”
听着许轻舟的话,那一夜的画面不经意间,又一次闪过了墨笙歌的脑海中。
她自然是没有忘记,许轻舟对自己说过的话。
毕竟当今世上,敢那么威胁自己的人,如今活着的也只有许轻舟了。
他的话,她自是刻骨铭心。
她端着身子,平缓呼吸,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和庄重,慢慢回应。
“先生的话,奴家自不敢忘,先生说过,若是奴家将那事告知了第三人,先生便不讲道理,定让奴家魂飞魄散。”
“哦——没想到,夫人记得这么清楚?”
话音一顿,许轻舟抬眼看着她,继续道:“既是如此,夫人为何还要逆天而行呢?”
“先生冤枉,那夜的事奴家并未告知任何人,奴家只不过是找人去杀先生罢了。”
许轻舟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如此细细想来,她说的好像确实没错。
自己只是让她保密,确实未曾警告过她,让她本分。
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
“如此,倒是许某错怪了夫人了。”
墨笙歌微微半蹲身,落落大方的向许轻舟致了一礼。
“先生明鉴!”
世界安静的出奇,也平静的离奇,本该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杀人夜。
在这二人的一问一答间,反倒是有了几分老友相聚,旧事重提,定要争出个对错。
许轻舟摆了摆手,不愿在探讨这样的话题,遂起身挪步下了大堂,一边走,不忘了一边说道:
“也罢,也罢,对错不论,今日我来为何,想必夫人清楚,夫人可还有底牌,若是有,许某便让夫人都打出来。”
“莫要许某落下个欺负女流之辈的名声。”
墨笙歌看着许轻舟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心中些许慌乱,可是表面却是仍然镇定自若。
“想问先生一个问题?”
许轻舟来到她的身前,站定,凝视着他。
说出一字。
“讲。”
“去找先生的两个人,他们怎么样了?”
许轻舟心里很清楚,这墨笙歌看似是问这二人如何了,无非也就是想知道洞云真人是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那白发小丫头是不是叛变了。
以此对自己的实力,做出新的定义,仅此而已。
她既是这么问,便证明她还是不死心,心存侥幸,欲要在这搁浅的滩涂挣扎求一线生机。
不过既然她问了,许轻舟也不打算隐瞒。
直言道:
“告诉夫人也无妨,这洞云真人,被我亲自葬下,我补的最后一刀,事实上,他是我杀的,不过深究却也不是。”
墨笙歌扬起了头,眼中神色在这一刻明显发生了变化。
“那孩子呢?她呢?死了吗?”
许轻舟没有回应,只是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见此的墨笙歌不慌反笑。
“呵李三说的果然没错,这孩子,还是背叛了我,想来洞云真人便是被她所伤的吧。”
提及白发女孩,许轻舟的视线明显不经意间看了身侧角落一眼,主动接过话来。
“背叛?夫人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我所知道的,她可没打算背叛夫人。”
“反倒是夫人,却是打算要先杀了她的,不是吗?”
面对许轻舟的质疑,墨笙歌没有任何掩饰,直言不讳道:
“先生说的没错,奴家是要杀她。”
“为何?”
墨笙歌美目一横,戾气自生眼底。
“像奴家这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不都是正常的吗?理由对先生来说有意义吗?就算我说了,先生又会信吗?”
“而且先生可是忘忧先生啊,这天底下的事,先生又岂能不知道呢。”
许轻舟不否认她说的任何一句话,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犹可为。
做出别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问题的答案,他同样也知道。
可是这个答案要墨笙歌说出来,才有用,才有效。
“夫人要杀我,是因为我知道夫人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是她和我,和常人不一样,她心思单纯,年纪尚幼,而且她还有用,夫人定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要杀她。”
“所以许某真真好奇,夫人杀她难道就是因为她迟迟未曾杀我?”
墨笙歌咬了咬唇,下意识的摇头。
“自然不是。”
“那是?”
面对许轻舟再三询问,墨笙歌抬起了头,直视着许轻舟,异常认真的说道:
“一柄锋利的刀,握在谁的手里都能杀人。”
“她就是一柄刀,一直握在奴家手里的一柄刀。”
“可是有一天,我却握不住了,它掉到了地上,奴家本想着将其捡起,可是不知怎滴,怎么都捡不起来了。”
“奴家想了想,既然我捡不起来,也不能让别人捡了去,所以就把它埋了。”
“我的东西,就该是我的,世界上好的东西,也该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宁可忍痛将其毁掉。”
墨笙歌抿了抿,“这就是理由。”
“所以先生觉得,奴家这么做,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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