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儒小口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嚼了一次又一次……
眼中神色于恍惚中趋于通透,又于通透中转变成无奈,再到渐渐释然平和,也不过数息而已。
姑娘抬眉看着眼前的书生,轻声笑笑,柔声道:“先生说的都对。”
“有没有我,书院还是那个书院,我确实不该把自己太当回事,家里的长辈们确实也不过是年长一些罢了”
许轻舟饮酒一口,余光却始终注视着姑娘的面容,姑娘虽然认可了自己的话,可仅仅只是认可而已。
又或者说。
他讲的道理舒小儒本来就都明白。
莫要忘了,她可是书院最小的先生,渡劫境的强者,又活了一千多年的岁月
她读的书恐怕比自己还多,自己说的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呢?终究是多此一举。
所以,姑娘该说但是了。
事实上也果不其然,姑娘眉梢轻轻下压,然后抬起,深吸一口气,纤细的眉舒展,话锋一转继续道:
“但是,先生是知道的。”
“道理都在书里,可做人却在脚下,生而为人,有些事我们还就真不得不去做”
许轻舟没有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点头,似是默认一般。
耳畔姑娘的话音仍在继续,她在通过论证的方式,表达着属于她的无奈和迫不得已。
姑娘说:“我相信,我失去的每一份月亮,都是我该失去的,此去经年,山是山,我是我,明知不可为,不想为,而为之,是我最大的诚意”
姑娘还说:“错过的每一颗星辰,都是我该错过的,物换星移,路是路,我还是我,明知不可得仍追寻,是我最深的执着”
姑娘慢声细语的讲,像是竹筒倒豆子,如数家珍,将解忧书里聊聊数比写下的无奈,用她的话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演化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故事。
书生侧耳细细的听,像是求知的学子,专心致志,不时饮一口酒,偶尔拧一拧眉,又不时看一眼姑娘
姑娘说。
道理她都懂,可是道理始终只是道理。
姑娘说。
先生说的都对,可是也只是对而已,她却不能那么做。
姑娘还说。
山是山,她是她,路是路,她还是她,她可以做自己,可是她不止一个身份。
她首先是浩然书院的小师叔。
她说她当然可以自私一些,云游四海,不问人间事,只读圣贤书。
可是。
她有她的责任,逃避绝非她所愿,更非她所为
她说她确实想与世无争,一心只圣读书,可那只是梦想,梦想是对未来生活的一种期待和渴望。
是梦,也是想象。
却没人说,它就不一定非得实现。
她还说,若是我如先生所讲,当真就会高兴吗?那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说未必吧。
“我始终只是俗人,未曾遁入空门,我想我的人生,不能只有诗和远方,还要有眼前的苟且。”
话音一顿,姑娘双手捧起茶杯,对着书生高举,坦然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先生,与我讲了一番道理,开导了我,先生的话,让我耳目一新,受益匪浅,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许轻舟摇头轻笑,手拿酒葫芦隔空与姑娘碰了个杯,豪饮一口,用袖口轻轻擦了擦嘴角。
收起慵懒,坐直了身姿,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挑眉打趣道:
“小儒姑娘不愧是读书人,竟是给许某也上了一课,当真意外啊。”
舒小儒大眼睛忽闪忽闪,滴溜溜的直转,否认道:“哪有,我只是随口说的。”
“说的不错。”许轻舟毫不吝啬的夸奖,不过转而啧舌,莫名的道了一句。
“可是鱼和熊掌,岂可兼得。”
舒小儒却是很乐观的讲道:“是不可兼得,但是,不代表不可以兼想啊。”
放下手中茶杯,小姑娘扬着小下巴,神采奕奕道:“先生不是也说,生活不止有遗憾,还要有希望,要有梦想,不是吗?”
“总归想一想又不会掉块肉,反倒是想一想,心情愉悦,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不好吗?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万一真实现了呢?读书人,本就要有天马行空想象力不是吗”
舒小儒话音一顿,语气加大了些,眯眼道:“我斗胆也送给先生一句话?”
“哦~”
姑娘握着小拳头,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打气道:“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天意。”
许轻舟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天下的道理还真是一帮,都在书中,这不,遇上另一个读书人,把自己讲过的道理,也与自己讲了一遍。
就如刚刚自己与她讲的道理一般,也许舒小儒也与小辈讲过也不一定,区别无非在于话语的不同罢了。
理仍然是哪个理。
深深的看了舒小儒一眼,许轻舟莫名的感觉眼前的这位姑娘亲切了一些,同为读书人。
道理是懂的,活的也是通透的。
比起世俗之人的迷茫与彷徨,舒小儒和自己一样,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只是比较理性,心中渴望,却仍可顺其自然。
他们都能接受想象与事实的事与愿违。
舒小儒有自己想的,却得不到的。
就如许轻舟,也有自己想却得不到的,可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继续生活。
继续渴望。
也不影响他们为了自己想要的而去努力。
舒小儒在让自己变强,她想总有一天,她可以仅仅只是用名号就能庇佑书院,而自己也能归隐山野,所以她来了仙竹秘境,要让自己成为圣人。
可在这个过程中,她依旧在读书。
许轻舟也大差不差,他挣了很多行善值,平时很省很抠门,为了省一千,甚至一百都会与那系统拉扯一番,可是每隔二十年一次的那一笔,一次百万行善值,他却是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不弃梦想,认真生活。
活在当下,做自己,不止是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还是现实的自己。
吐出一口浊气,许轻舟眼神澈然,眉宇间又现春风,笑道:
“也对。”
仅仅二字,许轻舟表明了态度,也找到了答案。
端着身子,书生神采飞扬,轻声诵,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知他人痛,莫议他人短,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你若知我痛,未必有我断,同是红尘悲欢客,莫笑谁是可怜人”
话落,姑娘竖起大拇指,双眼眯成月,赞一句。
“先生这话,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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