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镇妖城头的风有些急,吹动战旗,于星空之下猎猎声声。
天幕上,高悬一银河。天幕下,醉卧一山川。
山川间,一座城火光点点。
城头一角,有一少年,身着黑甲红衬,就坐在高城头,一双腿悬在城外。
自夜幕无人处。
吹风,饮酒,赏月,观星。
觉宇宙浩瀚之无穷,少年的思绪随着视线飘远,神游九霄云外,眉宇间挂着淡淡愁容。
书生本就喜欢在月下发呆,孤独醉酒。
以前。
没找到姑娘前,是这样的。
现在。
找到了姑娘后,还是这样的。
因为。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姑娘相认,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姑娘讲逝去的前世,和眼下的今生。
轮回转世。
对于苍月心吟来讲,是新的一生,新的开始。
许轻舟应约而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姑娘是否还记得她的承诺。
记忆。
总归不在了,不是吗?
缘分。
讲不清的,许轻舟是主动寻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又算不算命中注定。
因为。
他本身也不信命,更不信所谓的天道,神佛。
可。
生在这样一片世界,有些东西,他却又不得不信,比如轮回,比如天道,比如宛若一个大笼子的法则。
今日。
许轻舟自是可以右手拂过姑娘的手掌,在于忘忧书中写下一笔,看尽姑娘十八年过往。
可是,许轻舟没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细细想来,不与江渡相认,许轻舟同样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是的。
书生在害怕,那是一种久违的情绪,久到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害怕过了。
他怕。
怕江渡这一次,和前世一样,还是会选天下,而不选自己。
他怕。
怕黄粱一梦百年间,一如千年之前。
他怕。
怕江渡忘记了一切,怕自己只是一场独欢。
罪州。
藏了很多秘密。
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很强,可是这片天地间,尚且还有许轻舟不可左右的事情。
系统说,它不行,他也不行。
至少。
现在的许轻舟做不到。
“罪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来之前,又去了哪里”
“妖族为何要攻这座城”
“我能离开罪州,我能带你一起离开吗?”
“那你,又会跟我走吗?”
许轻舟的脑海中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这些问题,目前尚且还没有答案。
许轻舟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有些答案,他却害怕知道,就比如,江渡若是认出了自己,她是否愿意随自己离去?
答案。
他不知道,至少他所听到的,看到的,见到的,都在告诉自己,江渡很在意这座城。
在意着那座身后的天下。
总归,自己来晚了,就如她的上一世一样。
兴许是造化弄人。
他不明白,为何二世人间的江渡,又惹了一整个天下。
难道。
她的宿命,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万民而生的吗?
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书生想。
在看看吧,在看看,顺其自然,若能相认,便就相认,若是不能相认,便陪她百年
不过。
有些事情,确实也该弄弄清楚的,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他轻声呼唤了系统。
“义父。”
[讲。]
“我想知道,我能带这里的人,离开罪州吗?”话音一顿,强调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至于难易,再说。”
系统沉默一会,回道:
[可以。]
许轻舟听闻,松了一口气,眉梢舒缓,喝了一口酒,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让许轻舟没想到的是,系统的声音却继续响起,主动说道
[只有一种办法。]
[不难。]
[但是我建议你,别想。]
许轻舟下意识的拧了拧眉。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好好珍惜当下吧,百年不短了。]
许轻舟眼中恍惚,目色沉沉,总觉得系统话里有话,不难,却让自己别想。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不过他却也没有问,和系统相处一千年,他了解对方的秉性,就如系统了解他一样。
问了。
也是白问。
一挑横眉,白眼一翻,道一句。
“无趣, 那总可以告诉我,她为何和我一样,身上也有枷锁了吧?”
[能。]
[得给钱。]
许轻舟想都没想,应道:“行。”
系统强调道:[很贵?]
“可以。”许轻舟说。
系统发懵,第一次,许轻舟不和自己拉扯讲价,它多少有些不习惯,很无趣。
不过想想倒是也不稀奇,对于苍月心吟的事,小小书生,历来都不还价。
什么大先生?
就是一舔狗。
咳咳。
扯远了。
[真大方啊。]
许轻舟理所应当道:“我不是一直都很大方吗?”
[切,真能装,不过话先讲明白,有些事,我能说的,我跟你说,有些事,我不能说的,不跟你说,我把能说的说出来,你能懂多少,又能猜到多少,是你的事,可跟我没关系]
许轻舟听着脑海里那道不属于自己的念头在叨叨,习惯性抿唇,啧舌,弄眼。
这套说辞。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轻舟清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自从离开凡州,到了黄州,系统就已经不再是万能的了,也不能说不是吧。
只是。
一些涉及浩然这片世界核心的事情,俗称天机,它总是会刻意回避,拒绝告知。
即便是会说一些,却也总是模棱两可。
许轻舟问它为何如此。
它便总用这套话术来应对自己,就跟提前编程好了似的。
搞得很多时候,许轻舟都在怀疑,它不会压根就不知道吧。
他也用过激将法,不过却都不管用。
用系统的话讲。
这个世界存在规则,有看得见的规则,也有看不见的规则。
系统。
也有系统的规矩,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是不说,还说,这是为了许轻舟好。
说其中因果现在的他还扛不住。
来自法则的反扑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之。
就是因为某些原因,系统不敢讲浩然的一些事情。
理由。
就是不能讲。
许轻舟自然不懂,可是却表示理解。
他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兴许系统也有系统的规矩。
不过听着它叨叨,还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可别叭叭了,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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