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舒递给墨北潇一个眼神。
墨北潇心领神会跟着她离开病房。
两人前后脚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
这一层是v区,是专门为墨北辰开设的。
他从小体质不好,专业医护团队定期会给他进行会诊。早就该做治疗手术了,是他一直不肯。每次病发,都是先用药物压制。如果药物压制起不到作用,就要进行手术压制。但无论是药物压制,还是手术压制,都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根除病根,就必须做治疗手术,得开胸!
乔望舒和墨北潇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天上挂着清冷的月亮。
月光在地面上打落一层惨白的银霜。
气氛极其压抑。
瞒不住的!
墨北潇早就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瞒着乔望舒?
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在他心里,其实希望乔望舒早点知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弹出一根夹在指间,率先开口:“三嫂,你介意吗?”
乔望舒摇头:“没事,你抽吧。”
墨北潇将那根烟叼进嘴里,偏头点燃,猛吸了一口:“外界关于墨家的传闻,真假参半。他们都说,墨家的男人短命。嫁到墨家的女人,也很难长寿。自从爷爷奶奶离世后,墨家的长辈们,的确没有几位长寿的。墨家内斗极其严重,我大哥,就是被二哥害死的。”
乔望舒听过很多关于墨家的传闻。
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
出了命案,墨家还能瞒得密不透风。
足可见墨家的权势手腕有多厉害。
墨北潇又吸了口烟,压抑着心底诸多的痛苦,让自己保持表面的冷静:“你来墨家这么久,只见过我三哥,我和小七,我们其他兄弟……你和我们去墓园祭扫时,应该看到过我二哥的墓碑。当年他害死大哥,是三哥亲手将他绳之以法,他是被枪决的。老五和老六是帮凶,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谋杀大哥的事,被判了刑,现在还在监狱服刑。老五情节最轻,就快刑满释放了。”
乔望舒沉默着。
猛然得知如此惊天秘辛。
她不知该说什么。
墨北潇喉结滚动:“三嫂,我告诉你这些,是打从心里,把你当自己人。”
乔望舒点头:“我明白。”
墨北潇决定把墨北辰的病情告诉她:“我三哥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看上去好像还行。不犯病的时候,和普通人差别不大。实则如何?你应该都看到了。”
“他的身体……”乔望舒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忍受着身体极大的痛苦,每每犯病都那样煎熬。而她,前世为了逃离他,给他做了那么多他禁食的东西,每每害他进医院。他却依旧爱她如命,从未责怪过她,甚至为她死过一次……
心如刀绞。
泪如雨下。
乔望舒的声音哽咽不已:“是因为我才……”
“有你一点原因,不过你也不用过于自责。”墨北潇摁灭烟蒂:“他的身体,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原因。你已经把他照顾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细心照料,他的身体状况可能会更糟。当年我大伯母生他时,遭二伯一家陷害难产。他出生时连哭声都没有,在保温箱里养了很久,从小体质就不好。
“大伯母生下他,身体落下严重病根,在他上初中时,大伯母因病离逝。
“从小到大,他都比我们兄弟几个,成长得更艰难。他这个病,前些年医疗条件达不到,医生一直是保守治疗。他犯病时,通常是用药物压制。药物压制不住,就会进行手术压制。近几年医疗条件越来越成熟,医生早就建议他做治疗手术,只是他一直不肯。
“三嫂,如果我三哥同意手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手术后,他可以和你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但如果他不手术,继续拖下去,恐怕活不过五年。
“我知道,你和我三哥这段关系,是他强取豪夺,是我们墨家仗势欺人。
“我三哥他……偏执,霸道,情商低。你不喜欢他,抗拒他,想逃离他,你没有错。从一开始,就是他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之前很多事,我……多有冒犯。人心都是偏的,他是我三哥,我当然偏心他。对你说的有些话,对不起。我三哥他,很长情,认死理。认定了一个人,连命都能豁出去。
“谢谢你接受他,谢谢你爱他。
“以前许多事……真的对不起。”
乔望舒抹了把泪:“你不用道歉,是我先入为主,觉得他可怕,霸道。没有任何了解就抗拒他,一叶障目。他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你是他弟弟,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你那时讨厌我很正常。总之……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此时此刻。
乔望舒心里很乱。
电光石火的瞬间。
她猛然想到什么,吸了吸鼻子,郑重地问道:“老四,你三哥的病,会遗传吗?”
“遗传?”墨北潇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不会,他那是因为难产,从娘胎里带了病。如果我们墨家真有什么遗传病,我们这一辈,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孩子?我爷爷奶奶都是高寿,我们家没有任何遗传病史。我三哥跟你说,他的病会遗传?”
“不是。”听到墨北潇说不会遗传,乔望舒立刻明白了所有事,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呼吸急促。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疼得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浑身发抖:“他说,他说他,说他不想孩子……我以为,我以为,原来……”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
原来他从没奢求过与她白头到老。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活着的时候,能拥有她而已!
他甚至不奢望她给他生个孩子!
傻子!
前世今生。
他都是个傻子!
傻子!
墨北潇握拳,果然和他猜得一样:“他是不想有个孩子,将来他走了,拖累你一辈子。”
乔望舒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屈膝蹲在地上,后背靠在墙壁上。
双手捂着剧痛的心口。
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许多画面,宛若幻灯片般,不停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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